仅仅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薛暮芮脑海里就出现了好几种想法,最后连本来准备买布料时搞价的措辞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最后看着欻哥,嘴巴张张合合,直把欻哥盯得莫名其妙,才磕磕巴巴的说,“谢……那啥……这个……布料怎么买……啊不……价格……”
欻哥眨眨眼睛,英俊硬朗的脸上微笑更盛,更加亲和,道,“姑娘可是买布料?真有眼光,这是京都现下最流行的花色工艺,苏织锦,每米十文钱,以姑娘这身材,用很少的布料就能做得一身漂亮衣服了,何乐而不为呢?”
“啊?”薛暮芮脑袋一空,刚刚是想法太多,现在则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僵硬的回答欻哥的问题,“这……不是我要做衣服啊……是我娘亲……”
“没关系没关系,”欻哥温柔的劝诱道,“能生出姑娘如此纤细貌美的女子,想必姑娘的娘亲也是绝色倾城的,相信我的眼光,这布料花色很适合!”
……
最终,薛暮芮连价钱都没搞就被欻哥忽悠的买下了他的布匹,只是买完布料后才开始想,娘亲似乎是让她买颜色浅淡点的布料的,看着手中捧着的墨绿色布匹,薛暮芮,“……”
她平时那么淡定冷静的人怎么就这样,因为恩人的几句话头脑发热,付款买了布匹了呢?
尤其是,接到布匹后,薛暮芮的娘亲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我说过了是要做春天夏的衣服,要浅色的布料,你买这么深颜色的布匹作甚?这布料也是关东锦的,不是京都时下新行的花色……不过质量还好,先凑合着吧。”
薛暮芮的娘亲没有继续数落她,但是薛暮芮却一愣,这是关东锦,不是苏织锦?换言之,恩人骗了她?
不过人的心思很奇妙,假如是一个你讨厌的人骗你,你会生气,大骂,更加讨厌这个人。若是你不讨厌,甚至喜欢的人骗你,你或许会生气,大骂几句,却仍旧不会讨厌这个人,而且在生气大骂他的同时,在内心替他找好理由。
可能他是有苦衷的?
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千万种“有苦衷”的假设,就等对方来跟你解释!
薛暮芮这时才刚刚知道欻哥的名字,还到不了喜欢的地步,却是并不讨厌,甚至还有感激感谢,在意的心情在其中,种种情绪掺杂,已经距离喜欢不远了,所以,薛暮芮愣了一会儿,并没有把被欻哥骗的事情告诉自家娘亲为自己辩解,而是默默回房生了会儿闷气——他为什么骗我?难道他不记得我?
不过,仅仅只有一会儿而已,很快就变成了——毕竟是做生意嘛,他为什么不能骗我?我又凭什么认为他必须记得我?
被救的人是她,她本该心存谢意才是,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而且,他救我的时候我都还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居然因缘际会知道了,难道不是天意?
薛暮芮暗暗思付,想起恩人那俊朗阳光的微笑,脸色渐渐爬上了红晕,像是春雨新酿的甜酒微醺,酒不醉人人自醉……
薛暮芮下决定在欻哥家前的江水中心唱起对歌是过了很久,也思考很久是事情,那段时间里,她每到货船归来的时间总是第一个到达码头迎接,装作不意的在街上和他偶遇,暗暗高清楚了他喜欢吃的东西,例如鸭蛋,鱼片,红烧肉,也弄清楚了他讨厌的事情,譬如懒惰,邋遢,饭前不洗手。
不知不觉间,薛暮芮被他的种种个性吸引,渐渐的,下定喜欢的决心。
喜欢是模糊的东西,你不能如何如何完美定义喜欢的标准,只是莫名其妙的,心生欢喜。
当欢喜之情积聚,到了整颗心都装满的地步,满溢出来,就是有所行动的时候。
只不过薛暮芮的行动相较别的女子来得更干脆果决一些。江南人传达自己心意的方法很具特色,无论男女,只要有了喜欢的人,并且想要告知对方知晓,便会选择在夜半时分江上唱对歌,假如对方当时正好醒着,那是缘分,若是对方正好也喜欢你,就会回一首歌给你听,然后两人就可以将窗户纸捅开,商量好如何告知自己的父母高堂,再由男方提亲。
唱对歌是个很郑重的事情,一般男女都会在对对方有一定了解的时候才开始,因为四下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的声音?只要一开始,大家就都会知道,是谁有了相思之人了。若是这人没有回应也还好,顶多乡亲们见面调侃一下,而且是女子的话,连调侃都不好意思。可若是有回应了,等相互聊表心迹后发现发现对方家里揭不开锅,而自己这又才勉强够生活,两人同舟共济也还好,要是不成,见光死了,又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的对象。
旧人曾说,人言可畏,又曾曰,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何况是本就细腻敏感的“喜欢”这种感情,光明正大的喊出来的人付出的勇气,何其可嘉,又何其,无私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