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薛暮芮对欻哥哥仅仅是少女对英雄的崇拜和感激之情的话,第二次相遇就有了“缘分天注定”的意思。
端午节过后半月,空气中弥漫的粽香米香渐渐淡去,江上被装点鲜艳的龙舟也慢慢消失了踪影,渔乡生活又恢复了平凡,岁月缓慢清和,静静流淌。
然而,清平生活并非一点滋味都没有,除了节日时期,这里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来往京都的货船归来的时候。
薛暮芮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欻哥哥叫欻哥哥的。
江南边陲渔乡,客旅商人往来并不少,消息也说不上闭塞,但是往来人家天南海北,真正来自楸国国度京都的却很少。京都是楸国整个国家的枢纽,才子骚客汇聚一堂,是一般人家想象中向往的地方,因此对待京都的关注度很高,而能够讲述京都风物人情,带来京都特产美食的人炙手可热。
这里只有一条来往京都行商运货的货船,而欻哥哥就是这条货船上的水手之一。
这次遇见对薛暮芮来说,大抵是命中注定,她从很早很早以前就被自己娘亲灌输女子的礼教,虽然薛暮芮不太赞同娘亲那种传统女子的生活纲领,但她一直就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和娘亲一样,在这座小小的渔乡之中,找个不错的人生活终老,至死不会离开故乡水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士自成一方世界。水乡人家的世界,在清晨江上水雾迷蒙中开始,在傍晚日光碎渐远中将歇,岁月翩迁,细水流长。
对于这样世界的人,任何外来的消息都是新鲜的,尤其是来自京都的佚事传说。每当来往京都的货船归来,做完一天的活计,或是将活计推后的人纷纷聚在码头,等待船上船长水手们带来新的故事。所以对这里的人来说,京都的货船归来是个大日子,在这个日子里,他们放下手里的生活聚集在此,倒成了此处独特的风景。
薛暮芮身在其中也不例外。
这次她不仅是来听故事的,还奉了自家娘亲之命,在水手的手里去购买京都运来的布料裁制新衣,而那个兜售布料的人,就是在南宫文轩家客栈把那个猥琐客人打飞的“英雄”欻哥哥。
薛暮芮手里拎着荷包,正算计着这些碎银子足够买多少米布,怎么搞价最划算,抬头就见欻哥小麦色,带着阳刚之气的俊脸,一脸暖意微笑,对她道,“姑娘,是来看布匹的么?”
这艘货船是一个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在这里够办的,目的是运输水乡特产,鱼虾和鸡鸭,京都虽然是国都,但地处中原,水产不多,肉质也并不鲜美,而京都却是有名繁华的地方,空有纸金迷醉,没有鲜肥滋味,终是欠缺,而却京都有钱人又好享受,为了撑起自己有钱人的门面也不得不享受……
水产方面,对京都来说是个很大的市场,买艘货船,雇些水手运输是个赚钱的买卖。
但是老板赚钱,并不影响水手也赚钱,因此水手专门帮乡民代购京都的必须物品,或是买来京都的新鲜玩意来到乡里贩卖赚些小钱,是这些水手们的市场。
欻哥也不例外。而且水手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水上,日复一日做着枯燥的工作,精神极度无聊紧张,上岸了,先是将手里的存活贩卖,对家乡的人们讲述一路所听所闻,然后回家清点工钱,好好休息两三天,再次上船远航。
水手见过很多人,但水手不擅长记人长相。在船上时只有那几个水手兄弟,不需要刻意去记,到岸上面对的人基本上都是生意上的往来,连泛泛之交都说不上,实在没必要,所以连记人长相这项功能本身都淡化了。
端午那日在客栈里对薛暮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仅仅是因为一腔热血看不惯那般猥琐的人的行为,因此,别说欻哥这个水手本来就不擅长记人长相,他本来就没认真看薛暮芮,此时两人做生意遇见了,他也不会认得薛暮芮。
而薛暮芮却是认真的记得欻哥的,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视线一触碰,薛暮芮立马不知所措起来。
她该怎么办?去道个谢?说谢谢救命之恩?似乎没那么严重,别被他觉得太夸张,认为我是个没用的矫情的丫头了呢!
可是不说吧,会不会认为我没礼貌呢?等等,他是不是还记得我呢?看他笑得这么温柔可亲,是不是还认得我呢?若是认得我不去打招呼太不好了,但是不认识的话去打招呼,会不会让他摸不着头脑,认为我身为女子太自来熟了呢?
对了,我出门太急,似乎没好好梳头发,不知道乱不乱啊,会不会让他觉得这个女孩邋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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