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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1923年的孔明忠,儿时家里还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大地主。他作为家里的长孙,自是被寄予厚望。
他刚到启蒙的年纪,他爷爷孔老地主就请了一个光绪八年时中举,却因家里无余钱打点而一生都没机会做官的陈姓老者,到家里一对一地教导他读书。
虽说二十多年前科举制度被废除时,国家就开始大力改良旧学,推广兴学。
但一是大平乡这种小地方太过偏僻,二是私人自办的家塾里开什么课程,国家原本也管不了。
所以从小跟着陈教习启蒙的孔明忠,能够接受到的都是最传统的老式教育。可算是从小深受儒家思想的洗礼。
直到孔明忠十四岁时,那陈老举人自觉老迈已无心力教授他们堂兄弟几人,孔明忠这才有机会去了县里的中学就读。
但儿时的成长环境,已养成了孔明忠正直、儒雅、且有些许迂腐的书生性格。
哪怕后来孔家遭受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孔明忠从一个地主少爷,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但,就算是成了一名从早到晚都得在地里辛苦劳作,却也不一定能让一家子填饱肚皮的农民,孔明忠身上从内到外自然而然所透出的那股子书生气质,也令他与大多数农村汉子,显得很是不同。
哪怕时光流逝,他已到了这花甲之年,身型赢弱而显的书生气,已被长年劳作而显得黝黑粗糙的皮肤,和强健的体魄所掩盖。
从前的斯文儒雅,也被如今一开口,跟其他农村老汉没两样的用词粗陋的口头禅所取代。
乍一看,孔明忠这老头,跟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老头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认识他的村邻们眼中,他还是那么与众不同。
毕竟,一个人的外在,可以轻易被所生活的环境改变。但早已深入骨髓的内在,想要全部改变,却很难。
农村里,邻里间因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多了去,为点小事大打出手的也不少。
可孔明忠呢,几十年来一直与人为善,不愿与人挣吵,耍狠斗勇与人打架的事,更是从没有过。
真要与人发生了什么纠纷,他依然还是习惯用谦谦君子那一套,要么跟人讲理。要么自己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久而久之,孔明忠这个老头,成了村邻共认的老好人。也成了大家心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
村邻间有了什么纠纷,很多时候都会找上他这和事佬。
可今天,先是张风水在半道上,一不小心说出了当年与沐家有旧怨的事情,令对此一直毫不知情的孔明忠心里生了警惕。
到了后边,张风水闲话时,竟然毫不避讳的在沐红梅面前攀扯她亡母的不是,已生出警惕的孔明忠出言提醒阻止时,心里已对张风水生了不满。
再后来,沐红梅突然反常,惹得孔明忠心里惊疑不定时,张风水竟然小题大作,不留半点口德的辱骂沐红梅时,孔明忠再是君子,也终是忍无可忍了。
张风水真正的心思,孔明忠并不知道,但为了维护沐红梅,给她讨个公道,孔明忠一改往日的作派,立场很是强硬的与张风水顶上了。
虽说孔明忠已是忍无可忍之下,才站出来为沐红梅出头,而且态度很是强硬和张风水顶上了。
可他几十年来,压根就没哪一次跟人满嘴脏话的对骂过,这一次,虽说一开口就言词犀利的指责对方的不是,但依然是走的老套路——讲道理!
“......就算你当年和红梅爷爷有什么过节,他也死这么多年了,也都是陈年旧事了。你难道还放不下那点恩怨不成?
老话都说人死如灯灭,你一个当风水先生的,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远的不扯,就说今天。李国针那么一个贤惠的女人,突然就这么不在了,村里多少人为她不值惋惜。
你呢,你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在给她烧包这天,还在她这么小的闺女面前张口闭口的说道她这不是那不是。
你这跟落进下石有什么分你!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这是人能办的事吗?
给老子的。
要不是咱们两村离得不远,老子多少知晓你点根底,今天光看看你现在这作派,再联想一下半道上你那句没完的话,老子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恨着当年和沐青荣(红梅爷爷)那点过节,所以今天才乘着这机会,小题大作的把气都撒在红梅的头上了。”
孔明忠最后这句话,其实是带着几分试探之意。说完后,他就没再往下多说,只是用两眼紧盯着张风水的表情变化。
因为结合之前种种,所以到了这时,他心里虽不太敢相信,但其实多少也开始怀疑,这张风水把李国针的坟地选在这沙石山上的真正动机了。
而张风水呢,之所以一直没有出言进行反击,其实也是因为想要弄清孔明忠的心思,想看看孔明忠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数天前干下的那缺德事。
此时,一听孔明忠总算把话题扯到了沐老爹(沐青荣)头上,张风水心里有紧张,亦有振奋,但最多的,却是害怕。
特别是见孔明忠问出最后一句话后,两眼透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盯着他时,更是令张风水心里一滞,随即就马上摇头。
“放屁!”张风水如恼羞成怒般涨红了一张老脸,指了孔明忠道:“姓孔的你....你这话怎么说的。沐老头这都死多少年了,我还能记他那点屁大的小仇?你这是在血口喷人,你今天......”
张风水心理素质是很过硬的,但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他个人名声和今后的饭碗。所以他此时有些过激且显慌乱的否认,被孔明忠看得分明。
孔明忠心里暗自揣摩:看来这姓张的,竟然还真记恨着好友沐青荣的仇。只不知他借这次机会,都在沐家头上使了多少坏了。
这么一想时,孔明忠心里更为忐忑。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光是那些乡间流传的,讲风水先生是如何利用风水施法克制、或是迫害得仇人家无宁日的老故事,孔明忠都耳闻过不少。
以前,全都只当是人茶余饭后无聊时瞎编出来的故事。可如今,孔明忠却不敢大意了。
特别是一想到这张风水,竟是自己当天跑着去三催四请,还花重金如求神一样求来的,就更令孔明忠心里多了份说不出的憋屈,和懊悔。
孔明忠心里各种想法一愰而过,眉头紧皱的脸上多了几分寒意。
也没等张风水再辩解下去,就摆手道:“姓张的,你得了。多的你今天也别说了,你说再多,老子一时间也闹不清几分真假。
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天请你过来,是为李国针烧包这事。
来之前,咱们已经红口白牙讲了价,旁人都是五块钱,而她这事你说难办,就说定了给你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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