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的风险虽大利润却极高,而大幸胆敢走私的商队,都有一定实力和背景。遇到剿私的边军,只要亮出靠山,再分点利钱,一般没人狠管。
天京城内,一环二环的权贵世家多少都涉过走私,这属于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像花三千两银子可以找人替代流放,本尊隐姓埋名找个生地方躲着等待大赦。
当年天授帝有夜行卫在手,可也没办法禁绝,杀不干净。德光帝继位,因为掌控力差,走私更加猖獗。
德光帝早知道有商人为逐利走私,本还觉得不算大事,直到九弟告诉他,居然有人大胆到夹带铁器出境。邻国得到足够的铁器,大幸就危险了。所以沐慈大力清缴走私,德光帝举手举脚赞成。
楚王虽下死力在边境缉私,可对天京城的权贵算和气的,他事先透消息,警告过一环二环内牵扯了的权贵。可惜只有一小部分人给面子收了手。大部分权贵无视警告,被缴了货物吃了哑巴亏,也老实了。
这事不能找皇帝申诉,再说……皇帝也管不了楚王。
只有一小部分人抱着侥幸心理,或不想理会楚王,屡剿不改。沐慈就用雷霆手段,十分血腥镇压了这一批人。不仅广陵王侍妾的兄弟杀掉了,永嘉公主和安顺郡王名下涉及走私的商队也被扑杀殆尽。
安顺郡王没办法从皇陵出来,就写信挑拨广陵王出头。而永嘉仗着是皇帝同母姐,入宫直接让国家的主人允许她继续挖国家墙角,还要惩治“欺负她”的楚王。
德光帝不允,永嘉居然去揪皇帝的衣领。
气得沐惗忍无可忍,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把她赶出皇宫。并以“法规至上,王在法下。”为由,打了安顺郡王五十臀杖,几乎将他打得半身不遂。而永嘉则降食邑,又贬为郡主,禁足一年,请宫中嬷嬷开讲民族大义,礼义廉耻。
皇帝连亲姐弟都狠罚,权贵高官都怂了,私底下抱怨:真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楚王那个小煞星。他们心知讨不了好,就在暗处小动作不断。恰好发生了楚王打击走私越了北戎国境,可能挑起两国边衅一事,在这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这些波浪还不足以撼动楚王,就算北戎真打过来了,也没人敢动他啊。
说到底,所有人的目的不是对付楚王,只为赚钱。于是,广陵王某次“酒后吐真言”,说他很努力“劝诫”过楚王,楚王对重开边贸已经有些“意动”,就让人觉得豁然开朗。
非法走私不行,那么重开边贸后的合法卖货呢?
四国常驻在大幸的使节“消息灵通”,再加上夜行卫渠道故意透出的消息,使节再次提交了请重开边贸的国书,一边送信回自己国家,借着马上是五月初六,德光帝的生日,让各国派出更高规格的使节到大幸来,祝贺德光帝登基的第一个生日,更为施压,商谈重开边贸事宜。还备下重礼,到各处权贵官员家中串联。
可问题是,打击走私那么凶狠的楚王,对重开边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并没有一句准话啊?谁又知道楚王是什么盘算呢?没有人敢胡乱答应使节,若坏了事,不怕被楚王生吃了吗?
所以权贵有的收礼说考虑考虑,其实用上拖字诀。也有不收礼直接拒绝的,但连与楚王有关系人都不敢轻易答应去做说服工作。
……
外事纷扰,却一定要给一件事让路的。
四月十六,不论氛围多么诡异,德光帝登基后的恩科举试如期开始了。
恩科,是逢朝廷重大庆典,特别加开的考试。和正科不同,恩科不面对全国考试,只由各地州府大学,京城太学推荐人才,立成名册呈奏,称为“特奏名”。然后由皇帝亲试,一般都能得中,所以称“恩科”。
恩科的考试,与会试是一样的,都有章法可循,此略过不提。
只说四月十七,是恩科考试后“糊名易书”,就是封住姓名,调人誊抄试卷防止认出笔迹舞弊,然后呈交考官阅卷。
这一天,也是梅容与包源打赌的第六天。
这几天,顺风码头大动作频频,其他两个御河码头都盯着呢。有个广汇码头属于广陵王,为此广陵王还亲自过来问沐慈:“贤侄有什么赚钱的事,可别忘记王叔我啊!”
沐慈也不瞒他:“你知道我想让梅星海管理我名下的一切商务事宜,但底下有人不服气,就和他打了个小赌。”
广陵王挑眉,就是那个混血胡子这些天在码头搅风搅雨,广陵王最清楚那个有趣的小朋友的能力,所以才会关注,立即询问:“小赌?什么内容?”
沐慈说:“六天时间,提高码头一倍效率,产生两倍利润。”
广陵王的嘴张的能吞下苍蝇,很快抓住重点问:“几天?”
沐慈很耐心,比了个“六”。
广陵王翻个白眼:“他疯了吧?怎么可能?”
“他能,我相信他。”
广陵王笑了,用手隔空点一点沐慈,一脸‘果然如此’地说:“他那种人,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风暴都不怕,就是个疯子,胆子能撑破天,亲眼见过他出海样子的人都怕他。也就你能容得下他,也只有你有这种能力和空间,有这么大的心胸和手笔,由着他去疯。”
“我把这话当夸奖了。”沐慈说,因为和广陵王属于最紧密的利益合作者,沐慈对他的态度十分随和,偶尔也会开点玩笑。
广陵王也笑,问:“今天第几天?”
“最后一天,顺风码头日夜不停卸货。从今天凌晨一直算到今天半夜结束,就知道结果了。”
广陵王最爱商事,刚好碰到这种让他的心都有点砰砰跳的商业娱乐项目,就决定留下来等结果,顺便蹭两顿传说中楚王府饭食。
晚膳,广陵王吃得心满意足,因年纪略大撑不住就先睡了一觉,直到夜半才被人叫醒。等广陵王到长乐院求真厅时,包源和梅容已经坐在了圆桌前。
沐慈没睡,却不见太多疲惫,脸上仍有血色,看来身体好些了。
梅容正抱着一堆本子坐在他身旁,笑容璀璨飞扬,即使面色疲惫眼底青黑,也难掩海蓝双目中绽放一种随时会疯起来的野性光芒。
他疯了六天,有点收不住。
这种状态好多年没出现过了……顶着巨大的压力,这么酣畅淋漓地做成功一件事,让他感觉像回到海上,为拼出一条航路,与海与天与人斗,搏命疯狂。
包源就不同了,苦着脸,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广陵王咋呼:“不是吧?老包,你也算一能人了,这样也能输?”
包源看着沐慈,沉痛点头,缓缓地,一字一字说:“我……愿赌!服输!”
沐慈对他淡淡点头,然后伸手搭在梅容的脖子上抚摸,按揉他的穴位。梅容似全身通了电,舒服得直打哆嗦,兴奋状态奇异地平息了许多。
沐慈才道:“星海,给我详细说说。”
梅容将手中的本子翻好递给沐慈。沐慈就着灯光一一翻看,广陵王也凑上来,被沐慈淡淡看一眼说:“王叔,知道什么叫做商业机密吗?”
广陵王翻个白眼,坐远了。
沐慈与梅容肩并肩看本子。这是一份很工整的每日工作记录和极其精确的数据记录,没有一丝一毫的杂乱与错误。沐慈的精确癖第一次没有发作,从未有过一天他看资料看账能这么舒心适意,哪哪都舒服。
就冲这点,把商务交给梅容也值得。
梅容小声解释怎么提高顺风码头的效率。
梅容是海商,在码头卸货是常事,对效率低下的卸货方式早有不满,平时也琢磨过。只是他还没自己的码头,凭他的血统也不适合去掺合别人码头的管理。
这回打赌,倒刚好合他心意,且又听了沐慈解释泰和楼的经营。泰和楼也是客人爆满,码头也是等待卸货的客船爆满,有许多可借鉴之处,当时他结合自己平日琢磨的方法,心里就有了改进腹案。
不过,这可不算占包源便宜,就算提前有了腹案,也是他自身能力的沉淀,不能说作弊。一切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人生如此,商场如战场,更是如此。
梅容赢了就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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