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长江,风雨渐少。
溯江直上,路升州,过彭蠡,至汉阳。
如今是天宝五年的冬天,再有十几日便是年节,王忠嗣的命运看上去和许辰熟知的并无太多不同,只是早了两年被贬汉阳。
然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原本的熟知,变得有些可笑。
李亨是否一直胆小懦弱,故纸堆中的那些文人之言也未必可信,韬光养晦或许有,但绝没有像如今这样明目张胆的与李隆基对峙……
一些曾经熟知的人、事,大抵除了名字之外,余下的都已面目全非。
最大的优势没了,手里的底牌多是秘密,但秘密总有瞒不下去的那一天。
有些事,总需未雨绸缪才好……
王忠嗣不在府衙,得知许辰来访,留在太守衙门理事的韩稚也有不小的惊讶。
“许大使倒是个稀客,见一面不容易啊!”
“掌书记恕罪!”许辰歉意笑道:“之前福州战事凶险,叛军日夜攻城,兵少将寡,局势危如鹅卵,实是走不开啊……”
“在下已不是什么掌书记¢,了,如今不过一介推官罢了!”韩稚摇头一笑,便问道:“许大使此来汉阳,不知所为何事?”
知道寒暄已尽,许辰便也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见王帅!”
“呵呵!”韩稚笑了起来,许是觉得当真好笑,笑容持续了很久。
“抱歉!”韩稚望着许辰,忍着笑意说道:“只是觉得许大使这话未免可笑!之前王帅是你上司,你尚且敷衍避而不见,如今王帅落难,你再来作甚?”
“落井下石吗?”说到这,韩稚的脸上已没了半分笑意,只眯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许辰。
许辰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即便此言诛心,依旧淡淡回道:“在升州的时候,确实因为走不开,且那时在下身份尴尬,名不正言不顺的,贸然拜访,殊为不妥。”
“后来局势危机,一直不得空闲!如今战事已平,自该来此拜谢大帅知遇之恩!”
许辰站起身,恭敬行礼。
韩稚自不会信这番鬼话,对方想必是要进京述职,特意绕道汉阳定有所图,只是对方身为宰相门人,如今突然到访,有何目的尚且不论,但对缓解王忠嗣如今的困境却未尝没有利用的可能。
韩稚身为王忠嗣身旁谋士,自该为主分忧。
思量片刻,韩稚决心先看清对方目的再说。
“太守大人如今不在城内,你要拜见,随我来吧!”
“有劳掌书记!”许辰脸露喜色拜谢道。
出了太守衙门,韩稚骑马出城,直往东南处驰去,许辰等人自然紧紧相随。
大约小半时辰,众人来到江边的一处小渔村,正值傍晚,炊烟袅袅,三两小童嬉戏于阡陌之间。
众人牵马入村,缓步而行,不多时,便见靠近江边的一处礁石上,一名布衣男子正垂杆而钓。
江水未冻,但鱼也不多,对王忠嗣而言,鱼儿咬不咬钩他是不在意的,只为排解心中烦闷。
忠心之人也有七情六欲,受了冤枉、糟了委屈,心里自然也会不痛快,尤其王忠嗣不算那种城府深沉的人,喜乐多表于外,有股子武人的豪爽气。
许辰让随行的柴老和两名少年留在原地,独自一人跟随韩稚向前。
“末将见过王帅!”许辰行的是军礼。
礁石上的王忠嗣转过头来,望着许辰那面生的脸,略带疑惑看向韩稚。
韩稚于是介绍道:“这位便是琉球节度使许辰,许大使!”
“哦……”王忠嗣这才恍然,上下打量了许辰一眼,笑起说道:“倒真是年轻有为!只是要见上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许辰连忙歉意赔笑:“大帅恕罪,之前确实是末将的错!失礼之处还望大帅海涵!”
“呵呵,嘴皮子倒是灵光!”王忠嗣见天色渐暗,便收了鱼竿,跨下礁石,冲许辰说道:“走吧,有话去屋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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