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长安城今年的夏天似乎比过去来得炎热。那看不见的空气,仿佛打铁铺子里的熔炉窜出的火苗,将人反复煎烤。
中山靖王刘胜辞去北军中尉一职,借着为襄王刘珺寻求名医的由头,携带夏夫人念奴远游。
十日后,大司马大将军兼长平侯卫青歼灭匈奴过万,致使匈奴元气大伤,班师回朝。庆功宴会上,卫青不求加封,只跪求武帝刘彻,将平阳公主下嫁给他,一时传为佳话。
可惜,我无缘得见卫青的风采,唯有嘱托秋夕姑姑送上一首慷慨激昂的破阵曲,祝贺他大胜归来。更没有兴致去探一探,被送去紫宸殿养胎的李充依李姬,为何在庆功宴会当晚,因生四殿下刘胥难产而死,这其中的秘闻。只听得丁四娘嘴碎,刘胥第二天得封广陵王,就被刘彻下旨,连同燕王刘旦,一齐遣到封地,眼不见为净。毕竟,刘旦和刘胥,皆是李姬与河间献王刘德的私生子。
自从刘珺半身不遂后,我就搬到寒兰阁,开始承担当家主母的责任。脸颊上两道丑陋的伤痕,经秋夕姑姑的悉心照料,已结痂。平日里戴着面纱,忙着看各大商铺呈上的账目以及安排小筑的开销,倒没有时间对着铜镜,感伤自己破相了。
夜里,梳洗罢,照例去趟遗珠阁,陪一陪小遗。白日里,一直都是丁四娘牵着小遗,抓鱼捉虾玩泥巴,说来愧疚。小遗爱吃海鲜,他的一日三餐,皆是我抽空洗手下厨的,跟着秋夕姑姑学习,变着花样满足小遗的嘴馋,算是弥补不能时时伴他成长的亏欠。
遗珠阁中,小遗一见到我,就赤着小胖脚,飞快地扑入我的怀抱里,而丁四娘悄悄地关门离去。
“娘亲,教小遗怎么做夏国大祭司吧。”小遗仰着小脑袋,笑道。
我将小遗抱到床上,双手握着他的小胖脚,替他暖一暖,听得他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巧笑嫣然,道:“小遗为什么想做夏国大祭司呀?大祭司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能整天抓鱼捉虾玩泥巴。”
“白泽说,小遗三岁了,理应帮娘亲分担重任。”小遗一本正经地拍拍小胸脯,道。
“白泽是谁?刘彻赠你的那只白『毛』鹦鹉么?”我笑道,戳一戳小遗的小肩膀。
“小遗不记得白泽了……”小遗故意打打哈欠,侧躺在床上,闭上紫眸。
“小遗,爹亲是爱你的,只是生病了,莫再想着回夏国,好不好?”我轻轻地拍着小遗的背部,打着团扇,助他快快入睡,自言自语道。
待闻得细微的呼吸声,我为小遗盖上云清薄被,蹑手蹑脚地离开。
“堇儿,襄王砸了『药』碗,拒绝喝『药』。”秋夕姑姑附在我的耳畔,轻声道,唯恐愈发机灵的小遗听见,恨上他的爹亲。
语罢,我『揉』了『揉』额头,嘴角浮起苦笑。刘珺摔断了腿后,轰走了数十位太医。无奈之余,我吩咐甲子拿『迷』烟放倒他,然后再许以重金酬谢,请太医为他探脉接骨。至于摔『药』碗,已是常态。他将堕马之事归咎于我的头上,特意在我面前发泄怨恨,一扫往昔的沉静。
寒兰阁内,伺候的婢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十分畏惧刘珺的怒气。我摆一摆手,示意婢女全部退下,亲自扫除了碎裂的『药』碗瓷片。因为担忧刘珺有时候撑着身子滚下床,清除了碎瓷片后,我仍然会蹲在地上检查一遍,避免遗漏的碎瓷片硌伤他。
“堇儿已经写信给白扁,很快就来到大汉了。阿珺相公先喝一喝太医开的『药』方,防止腿伤化脓。”我柔声道,站得离刘珺远远的。
“过来,本王的衣服脏了,帮本王换上干净的。”刘珺盯着我,寒潭眸子尽是戾气,嘴角却噙着邪魅的笑容。
我抿了抿嘴唇,瞟了一眼搁置在紫檀木雕白泽书案上的大提琴,若有所思,还是去衣柜里找了一套云清寝衣,走到白玉床边。
果然,刚坐上白玉床,就被刘珺按在身下。害怕刘珺的腿骨错位,我不敢动,任凭他撕裂我的衣裳,撕咬我的身子,直至青青紫紫的伤痕流出鲜血。
“贱人!”他咒骂道,五指成爪挤入我的身体,见我痛得眼泪簌簌,愈发地兴奋。
他夜夜是这般羞辱我,报复我与刘彻合谋,将他捧在心头的李倾城,推入未央宫的鸣鸾殿,从此相逢是路人。
“瞧瞧你这毒『妇』,身子肮脏,容貌丑陋。”刘珺揭开我的面纱,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我的脸颊上的疤痕,冷笑道。
面对他的残暴,除了哭泣,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阿珺相公,堇儿很想放弃,很想拉着小遗一走了之。然而,追忆过往的点点滴滴,有酸有甜,堇儿又舍不得独留你一人,孤单到天明。
“堇儿,『药』煎好了。”秋夕姑姑在阁外敲门,道。
我竭力推开刘珺,从白玉床翻滚下来,幸好没有磕到头,只是大腿及时承受了撞击,立即肿上一大片。于是,我擦擦泪痕,整整衣裳和发髻,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打开门,笑脸相迎,夺过秋夕姑姑手中的『药』碗,却用身子遮挡住秋夕姑姑进一步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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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儿……”秋夕姑姑欲言又止,摇摇头退去。
关上门后,我将『药』碗搁置在案几上冷却些许,就爬上床服侍刘珺换衣。折磨我足够的刘珺,总算恢复了冰山神『色』,任由我跪在白玉床上,替他穿上舒适透气的云清寝衣。他那具充满男『性』阳刚诱『惑』力的身子,换作以前的我,多看一眼或许会脸红心跳,如今已经麻木了。
接着,我一勺勺地喂他吃『药』,时不时掏出寒兰纹帕子擦擦他嘴角的『药』渍,甚是熟练。偶尔也会嘲讽自己,天生的丫鬟命,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阿珺相公,这几日炎热,堇儿央求刘彻赏赐我们全家人去甘泉宫避暑。”我搀扶着刘珺躺下,简单地收拾了『药』碗,便也睡在刘珺的身边。
“一个贱种,一个毒『妇』,还真是般配。”刘珺的嘴巴淬了毒般,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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