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是林家弟弟到了吗”话音才落,便有两个嬷嬷并几个丫鬟簇拥了一个少女行了过来。
那少女身量还小,年纪也不大,确实是个美人胚子——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确实担得起那衔玉而生的名声。只是论打扮么……就真的简单到不像话:头上只是个极其简单的螺髻,插一只朴素的白玉簪,穿一身碧色交领长袄,下头配一条湖蓝色襦裙,朴素到有时候雪雁的打扮都会比宝玉略鲜亮些,簪子成色再好衣裳料子再棒也架不住这打扮这配色怎么看怎么像个丫鬟……
黛玉一看,第一反应是不科学。
荣国府那是个什么地方,对小姐又是个怎样的娇养法——不说远的,就只想想看自己母亲贾敏,嫁了人做了林家媳妇之后从贾家带过去的习惯是一个没少,日常屋里□□个大丫鬟七八个管事媳妇围着,平日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万分,明摆着就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金尊玉贵惯了,养移体居移气这才折腾出来的浑身贵气。
可宝玉在冷子兴口中不是衔玉而生,祖母最爱,谁都管不着然后娇宠着长到了如今么……这怎么,传说中的娇宠,竟然是这么养着?
不可能!
一定有问题!
然后黛玉的第二反应……还真的是熟悉感。
具体来说,应该是一段糟糕的记忆——神瑛一靠近绛珠,绛珠就条件反射一样地就想跑远一点,可是毕竟是植物扎根在土里,肯定是跑不了,只能无论寒暑总之就是被一大瓢水从头淋到脚,一个激灵才把水都甩开,后脚又是一大瓢水从头淋到脚……
虽然,理论上,绛珠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可那种深入灵魂和骨髓的“求求你停手啊别浇了大冬天的你不冷我还冷呢(大夏天的你不知道中午不能浇水吗)……我就在灵河边上我是真的不缺水也不想欠你人情啊QAQ”的恐惧,还是给予了黛玉一种要命的熟悉感。
于是黛玉的想法直接便是:……我上辈子怕不是欠了宝玉钱。
然后小小地撸了一把手上的鸡皮疙瘩略作缓解。
当然了,黛玉有空打量宝玉,宝玉却暂时顾不上黛玉——宝玉这么多天的规矩到底也没白学,总不至于还没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就见外客去,自然是先给贾母屈膝道了个万福,又熟门熟路地转身再给坐在次位上的邢夫人王夫人分别福了一福。
大约王夫人是想着得赶在黛玉见宝玉之前宣示一下主权,以及强调一下宝玉不是黛玉可以肖想的人物,便在宝玉给她请安时,拉着宝玉的手,一脸关心地问:“学规矩可辛苦?”
宝玉一听这话直接便眼眶一红,偏偏教养嬷嬷是和她一块儿过来的,她今日已经受了好几戒尺,实在是没那个毫无形象直接哭出来的胆色,只小猫儿一样委屈巴巴地看着王夫人,小声小气地开口:“不辛苦的,太太挂念了。”
王夫人看着这会儿的宝玉在礼仪上确实颇有些样子了,心中也略感安慰,虽知道肯定宝玉吃了不少苦头,却也知道这是进宫的必须,也硬了硬心肠再不多问免得真招了宝玉的眼泪回头贾母又心软,只抬手给宝玉正了正发簪,道:“你也是,既是来见外客,怎的不换身衣裳再来。也罢也罢,还不去见你林表弟!”
宝玉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看向了就在贾母榻边坐着的陌生人,心知道那必然便是林姑妈家的独子了,便对着黛玉道了个万福:“林表弟。”
黛玉呢,听了王夫人这插进来和宝玉的一通话,连猜带蒙地,终于是明白了为啥宝玉是这个打扮了——
衔玉而生的姑娘,怎么能不进宫谋个前程?
可前程有大选也有小选。如今的荣国府已然不比荣国公贾代善在时了,荣府目前来看就是个空架子,唯有贾母当得起这个国公府的牌子。而贾母往下,能拿得出手的两个人,贾赦,只有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虚的,贾政虽是实职,却只是个五品工部员外郎。
很显然,这个出身的宝玉是去不了给天子太子加上王孙贵胄选妃妾的大选的,只能走选择伺候宫中贵人的才人赞善昭容彩嫔女史女官的小选。
而宝玉学的规矩,至少现在来看,宫中贵妇如何如何行走坐卧,如何跪拜行礼,甚至如何取悦男人,暂时都和宝玉没什么关系,宝玉首先学的,还是如何伺候人,不然在宫里绝对是分分钟被赶出来的节奏。
好好的国公府千金……
#心疼宝玉!#
#宝玉你老子能不能稍微更有点出息这样你进宫好歹也能做个主子……#
不过心疼归心疼,这一时半会的黛玉暂时也无可奈何,而黛玉和宝玉到底是同辈儿,自然没有坐着受宝玉礼的道理,看着宝玉道万福,黛玉肯定是立刻站了起来,也对着宝玉作了一揖。
然而还未把“表姐”叫出来,万福福完了的宝玉已经看清了黛玉面容,直接诧异地开了口:“这个弟弟我曾见过的!”
黛玉心里霍然一跳,觉得该来的果然是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已经开始预计到了接下来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时候会怎么编排这件事了可是我特么是无辜的啊啊啊啊#
王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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