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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气是阴天, 没有风吹进来,室内静悄悄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 言衡此刻的心情很平静, 像是山间的流水划过了一枝不知名的花,像是月光倾泻在凌晨三点半的海棠花上,像是深夜听见火车开过铁轨的声音,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他有一种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享受。他甚至有点希望,身边的人就这么一直睡着, 一直在自己身边睡着, 永远不要醒来。这样……她就会乖乖的, 她就会永远在自己的视线里,不会离开……言衡的眼里一片漆黑。
房间桌子上的小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昭示着时间的流逝。言衡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宴清歌动了一下身子,而且抱住他的手越发紧了,然后或许是不小心又或许是惯性,她一下子就滚进了自己的怀里。言衡的心脏处顿时像是关进了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在里头不停的撞击, 想找到出口, 终于, 在宴清歌睁开眼睛, 看着自己道了一声“早安”的时候, 他的心脏被撞击出了一个小口子, 那只蝴蝶煽动着翅膀,从里头一跃而出。
“阿衡,好点了吗?”宴清歌睁开双眼看着言衡轻声问道。
言衡移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宴清歌将头往被子里钻了一下,然后露出来,满意的说道:“被子里真暖和,我们要不要起床呀?”
言衡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那,再睡一会儿吧。现在才七点钟。”
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觉。
“好的呀!”
——五分钟后,言衡首先忍受不住,轻呼了一口气,率先起了床。他有些慌张的穿好了衣服,然后朝着浴室走去。
宴清歌看着浴室的玻璃门上模糊的身影,弯起了双眼,随后才慢慢的穿上了衣服。
等到言衡在浴室里把该干的事干了,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被子的一角被折了起来,被角刚好和床角重叠。
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满足感,朝着外面走去。
……
宴清歌坐在自己的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她弯起了嘴唇,镜子里的人和她做同样的动作。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算计,可是一转眼又微笑得十分天真,你甚至可以从她的微笑里面听见向日葵盛开的声音。
你看,人总是会被表象欺骗。他们总是以为那些柔软的东西必定无害,遵从自己固有的认知基模,可是结果呢?
经过这一晚上的接触,言衡待宴清歌的方式彻底发生了变化。若是说,一开始是带着尊敬与感谢,那么现在就是带着细细的爱恋,那些爱恋的种子化成了绵绵的细刀,扎进了言衡的全身各处。言衡一方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宴清歌和席崇桢,另外一方面,却又带着矛盾的心理占有着宴清歌。
他贪恋着她的温度,所以像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将宴清歌用过的物品全部收集起来。他渴望着和她接触,可是又不得不掩藏自己那些在别人看来“恶心”的心思。
言衡一边自我满足,一边自我唾弃的过了四年,直至他终于要成年。这四年里,他的暗恋并没有随着时间递减,反而日渐堆积,它日日夜夜睁着一只怪眼,扰得他不得安歇。当姐姐让自己帮她和席崇桢再次相会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姐姐给困起来,他宁愿看着她在自己打造的笼子里待着,也不愿意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只能成为他暗自的想法。每当宴清歌用着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知道,不可能,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他。
宴清歌在这三年里,不断的给言衡心上捅刀,却又时不时给一些甜枣。言衡的感情若是一开始只浮于表面,那么在宴清歌刻意的诱导下,就浸入了骨髓,就像是钉钉子,若是只插.入一个小尖部分,那总有一天会脱落,可是一旦用锤子反复的敲打,那么必定牢固。
宴清歌想了想,勾起了嘴唇,可惜,所谓的甜枣在今天就要结束了。七年,她给言衡一开始就织了一张七年的网,现在啊,这用蜜糖织成的网呀,该变成砒/霜了。
……
席崇桢坐在咖啡厅里,神色有些纠结。桌子上的咖啡冒着热气,咖啡厅里传来女声轻柔的歌声。他环顾了四周,有情侣在亲昵的谈话,有成群的女生在一起围绕着手机谈论哪个明星最近怎么了……这些,他统统都不关心。
他担心的是,等会儿自己的话该怎么和清歌开口。
在前几天,他打算和清歌求婚的时候,接到了宴初叶的短信。在他看来,宴初叶是优雅又大方还隐隐带着一些强势。席崇桢承认,清歌是比不得初叶,在正常的情况下,他应该是喜欢初叶的,可是初叶哪里都好,唯独不好的是强势这一点,他非常不喜欢这一点性格,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席崇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他又想到宴初叶给自己发的短信,要自己和清歌分手,和她在一起。
这几年来,宴初叶到自己的公司兼职过几个月,又在自己和清歌约会的时候频繁的“巧遇”,他不蠢,自然明白宴初叶的那些心思。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宴初叶竟然喜欢自己到这个地步,拿自己的股份来交换婚姻。
他一直都知道清歌在宴家没什么地步,可是她背后不是有个言衡吗?言衡这小子虽然身体不健全,可是商业头脑,他却很确实很佩服。在一年前,以一己之力创立了“IRING”,一家著名的互联网企业,背后的价值保守估计有20个亿。
可是言衡再怎么强大,他不一定会将股份给清歌啊。他不能赌,他在席家就是个私生子,拿什么来赌!
席崇桢正想着自己待会儿怎么委婉的提出分手,身后就传来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他刚想回头,一双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紧接着耳畔传来了女声:“猜猜我是谁?”
席崇桢心里一阵烦躁和心虚,他用手握住了宴清歌正捂住他双眼的手,回答道:“别玩了,清歌!”
宴清歌露出个无奈的眼神,坐到了席崇桢的对面。
她点了一杯抹茶味的牛奶,随即问着对面的席崇桢:“崇祯找我有什么事啊?”
席崇桢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微笑,半天没笑出来:“没事……清歌,在家里干什么呢?”
宴清歌喝了一口牛奶:“我不在家。”她解释道,“阿衡让我陪着他去公司转转,我刚从那边回来。”
“这样啊,”席崇桢用勺子搅了搅咖啡莫不在乎的问道,“清歌和言衡的关系很好么?”
宴清歌满眼的自豪:“阿衡是我的弟弟啊!”
席崇桢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不会又是要送我东西吧?太浪……”
席崇桢陡然出声打断她:“……我觉得,我们似乎有些……”
宴清歌微笑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席崇桢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小了:“……不合适。”
宴清歌的手不小心打翻了奶茶,脸上的笑收敛了: “哪里不合适?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席崇桢默不作声。
宴清歌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讽刺的笑了:“是因为宴初叶对吗?她喜欢你!”语气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席崇桢默认了。
宴清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发红:“我会让你知道,世界上,不会有比宴清歌更爱你的人。”
她拿起了包,在别人诧异的眼光中,从咖啡厅跑了出去。
她走了一段路,突然间心口传来一阵疼痛,宴清歌捂住了胸口,蹲了下来。
和她料想得不错,席崇桢可以爱很多人,只要是对他事业有帮助的人。原主真傻,以为席崇桢是真的喜欢自己,许的愿望还是什么希望这辈子让席崇桢好好的。嗤!当时她就有些怀疑,宴会上那么多显眼的人,原主相比之下非常的普通,席崇桢为什么会刚好喜欢上原主?
无疑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席崇桢是席家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内心十分向往钱势,巴不得成为席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可是他前面有个哥哥,席崇清,他有什么能力继任呢?
他需要帮助。于是,他设计好了一切相遇。宴家两个姐妹,他更喜欢原主的性子,说好听一点是温软,说难听一点是懦弱。
他设计好了一切,唯独计算错了一件事,宴文根本就不疼爱这个女儿。
宴清歌蹲在地上,抬起了头注视着远方,车来车往。她会帮助原主完成心愿的,可是,恶意的利用原主,不给一点惩戒,似乎太愧对了原主的心意啊!想到这里,宴清歌拿出了手机,拨打了自己最熟悉人的号码。
“阿衡,阿衡,来接我好不好?”
……
坐在办公室的言衡想到刚才姐姐接到席崇桢的电话,立马向自己道歉走了出去的模样,心里一万个不甘心。以前,他还会暴露一些情绪,可是后来,姐姐无论和自己在一起做什么,只要接到席崇桢的电话就立马跑了出去,丢下自己一个人,他早就麻木了。
他不能争,不能抢,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他不能怒,不能动手,就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弟弟。
弟弟,弟弟,他真是厌恶死了这个词!
“oh you can kiss me kiss me……”言衡听到了专属的铃声,立马接过了电话。
“你在那里待着别动,我待会儿 ……我马上就来。”言衡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以及放在一旁的拐杖,走出了办公室。
倘若爱上一个注定不能爱的人,该怎么办?
言衡想,大概是心情总是随着她忽上忽下,想时时刻刻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是碍于后果又只能忍着。那些想说给她听的情话,只能在深夜一笔笔的写在纸上,想象着那个人听到是什么表情。这些话,可以说给很多人听,唯独不能告诉她,因为一出口,就是错,而回避,最起码还可以保留一个亲密的位置。
秋蝉叫得再厉害,再怎么费劲心机,可是最适合它的夏季已经过去,即将到来的是渐冷多雨的秋季,还有皑皑大雪的冬季。
宴清歌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眼神掩去了多余的情绪,冬天啊,是她最喜欢季节呀!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了门,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言衡的空荡荡,总是让她觉得少了一些什么,窗台上一眼过去满是死气。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宴清歌远远的就瞧见了宴初叶和车静两人,两人身高差不多,她们一起朝着医院大门方向走去,动作优雅又矜贵,看起来只是来医院看一个陌生的朋友。
宴清歌看着她们的背影——宴初叶站在车静的旁边,手里乖巧的帮车静拿着包,俨然一对母女的模样。
她讽刺的笑了一声,像是看了一场戏。
随后打了个电话给王妈:“王妈,嗯,我想在这里陪着阿衡,你能帮我把东西收拾了送过来吗?”
在外边给车静和宴初叶带路的王妈接到了宴清歌的电话,立马转头就告诉了车静。
车静愣了一下,她大概是没想到宴清歌会和言衡相处得这么好。对于她而言,这个儿子太过冷漠,浑身就像是长满刺的仙人掌,她每每想接近就被这个儿子的言语刺激得心生恼怒。
“那她要照顾就让她照顾好了。”
宴初叶适时出声道:“可是小衡的身体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清歌……”她看了一眼车静的脸色,又补充道,“不过这也是因为清歌的原因,才让小衡受了这个苦。”
这话不说倒好,一说车静脸色更加难看,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车内。
宴清歌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停在医院外的车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也不急,小步的走在街上,走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又停下来休息,半走半停,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了一家花店。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宴清歌走到了一架花面前,看着各式各样的不知名的花,争奇斗艳。
“有什么代表健康话语的花么?”
服务员走到了宴清歌旁边,伸手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束花:“六出花代表健康,而且颜色比较淡雅,香味清淡……”
宴清歌微笑着拿起了服务员手中的花放在自己的鼻子间轻轻的闻了一下,随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架子最边上的一朵鲜艳的橙色类似蘑菇的花。
“那是什么花?”
宴清歌用手指了指。
服务员介绍道:“这个啊,是荷包花。不过,小姐,它不太适合探病……”
宴清歌接过荷包花,用手在那花瓣上摸了摸:“它的话语是什么?”
“幸福,安康。据说,是由摔断了腿的公主幻化而来。”
“摔断了腿啊……”宴清歌低头闻了闻荷包花,嘴里呢喃的说道,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我就要这束了。”
服务员本想提醒她,这花不适合探病。可是瞧见眼前的女孩儿,笑得这么明媚的样子,她突然间就噤住了声。
宴清歌手里捧着一束蘑菇似的花,回到了医院,一推开门,就对上了言衡冷冰冰看着她的眼神。
她不知道言衡醒来了多久。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将花摆在了窗台上,花橙艳无比,与房间格格不入。
言衡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的花上,宴清歌站在一边,像是个等待大人斥责的孩子,战战兢兢。
言衡不出声,她不敢动,贴墙站在,眼睛看着他。
“你很高兴?”半晌言衡出声讽刺道,“看到我腿瘸了成了个废物,你很开心?”
宴清歌有些惊慌失措,想解释,可是言衡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在庆幸对吧?终于有人比你更可怜了……宴清歌!”
言衡躺在床上,嘴里吐出的话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宴清歌低下头,声音细微,却足以让言衡听到:“你不会是个废物。”
有些人喜欢用尖锐的牙齿来掩饰自己正濒临崩溃的内心,他的言语锋利又刻薄,代表这个人内心此时却最脆弱。
她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毕竟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
宴清歌乖乖的拿了医院的一个小凳子坐在一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乖巧,封闭的房间里顿时静谧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几个护士,还有王妈。
王妈将宴清歌的东西给她拿了过来,随意敷衍的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而护士则是检查言衡的腿,还有身上其余的擦伤,临走时,还不忘告诉言衡:“你姐姐对你可真好!”
宴清歌看着言衡全程接受检查的过程,一言不发。像是受伤的狼,让他人为所欲为,而自己却置身事外。
她想,这次真的是把亲爱的弟弟那心里仅存的骄傲捻碎了一地。
不过关系,她会用胶水把它一点点粘起来,让它看起来就像是未摔碎的骄傲的水晶杯。
房间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宴清歌走到了言衡的面前,蹲在他的床边问道:“阿衡饿了吗?”
言衡不出声。
宴清歌接着出声:“我去给你买粥,医院的粥很好吃,又黏又稠。”
言衡看着宴清歌贪吃的表情,嘴角笑了。
宴清歌有一会儿惊讶。
她从来没见过言衡笑,哪怕是在以前。
言衡嘴角的笑意突然间就收起,冷漠的看着她,吐出了一个字:“滚。”
宴清歌有些露出受伤的眼神,走出了病房,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眼睛里是一种跃跃一试的兴奋。
这么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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