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正版, 人人有责。 阮念初被送进了中国驻柬的大使馆。也许考虑到她这段时日的处境,接待她的, 是一位女性官员, 四十岁上下,看上去很和善。阮念初问这位官员借来手机, 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盲音之后, 通了。
阮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沙哑,透出几丝疲惫,“喂?“
“……”阮念初没来得及说话, 刚开口,就是一阵哽咽和抽泣。被困险境二十一天,她的坚强和冷静在这一刻崩溃。阮母先是一怔,意识到什么,然后怀疑地,试探性喊出阮念初这个名字。
阮念初应了一声, 阮母瞬间喜极而泣。
母女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拿着手机哭。好一会儿,是女官员把手机拿了过去,安抚阮母, 说阮念初已经平安,现在在大使馆, 他们很快就送她回国。
阮母喜不自胜, 嘴里不住地说谢谢。
后来, 阮念初一直哭了很久,情绪才逐渐稳定。女官员带她吃了晚餐,为她安排了住宿,还耐着性子陪她聊天。她告诉她,原来她在金边郊区失踪的当日,HELP BRIDGE的人就报了警,柬埔寨警方立案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大使馆。
阮念初问HELP BRIDGE的人是否还在柬埔寨。
女官员摇头,“志愿者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们的高层担心再出问题,提前结束了这期的支教安排。他们已经回家了。”
回家,多奢侈的一个词。
官员微笑,“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
阮念初望着她点头。
“好孩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父母了。”说着,外交官面带笑容站起身,“另外,关于这次你经历的事……”
阮念初知道官员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答应过一个人,回去之后,就把这儿的所有都忘干净。”
*
大使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阮念初果然搭上了回云城的航班。得到消息的阮父阮母更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接机。
等了几小时,女儿的身影一出现,二老的眼眶就全红了。
相比阮父阮母激动的情绪,今天,阮念初倒显得平静许多。机场里,有年轻妈妈在打电话,淘气的孩子伸手拉拽她裙摆;有年迈的老夫妇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候机大厅;有机场广播员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播音腔字正腔圆地说着汉语……
阮念初用力抱住阮母, “妈,我回来了。”
阮母哭肿了眼睛,问她,“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多担心?我给你们志愿者团队打电话,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被当地的武装分子劫持……”
“这些都不重要。”阮念初哽咽,“我还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阮父阮母相视一眼。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多问。
按照传统,归乡的人都要吃顿接风宴。为了替女儿把霉运洗干净,阮父在云城某高档酒楼定了个包间,请了一大帮亲戚朋友。
热闹固然好,但人一多,嘴自然就杂。
席上,七大姑八大姨们打着关心的名头,不断追问阮念初,她这二十一天的去向。她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被问得多了,便答道:“被人绑架了。”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都有几秒钟的安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其实,阮念初在柬埔寨被绑架的事,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这么坦率地说出来。
阮父阮母更是脸色微变。
之前发问的那个亲戚也有些尴尬,顿了顿,追问:“那……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阮念初看了她一眼,“嗯。”
亲戚赶忙给自己找台阶,“我就说嘛,我们念初脑子好使,你看,多聪明啊!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的命呢!”
话音落地,亲戚们纷纷附和,一个个举着酒杯来向阮念初道贺,恭喜她逃出生天,否极泰来。阮念初把这些吉利话都收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真的如此。
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阮念初又过回了她的正常日子,一周里,三天时间宅在家玩游戏,三天时间和朋友们唱歌看电影,剩下的一天拿来睡觉。她觉得,青春,尤其是暑假期间的青春,不拿来荒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她还是以前的她,真好。
柬埔寨丛林的二十一天,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似乎烂在了她的回忆里。就这样,暑假转眼就进入了尾声。
开学前一周,好友乔雨霏从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约阮念初吃饭。
她去了。
筷子没动几下,乔雨霏体内的好奇因子就按捺不住了,小声说:“欸,有件事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弄明白。”
阮念初致力于消灭满桌的美味佳肴,随口应她:“嗯。什么事?”
“你在柬埔寨被人绑架之后……真的是自己逃出狼窝的?”乔雨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那么厉害?多传奇啊,居然没有媒体采访你给你做专题栏目?”
好友的这句话,其实是代很多人问出了心声。阮念初觉得有点可笑,二十一天的惊魂和绝望,在旁人看来,竟被美化成了传奇。
她夹菜的手顿了下,“我不是说了么,不想提那件事。”
乔雨霏吐舌头,悻悻,“别气别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垂眸,把夹起来的烤肉放进碗里,片刻才低声道:“有人帮我。”
“有人帮你?”性子活泼好动的好友,当即大感诧异,“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你?”
阮念初摇头,“记不清了。”
这句话,她既不是敷衍,也不是说谎。关于那些事和人,她的记忆是真的已有些模糊。古老的言情桥段里总有选择性遗忘这一套,阮念初以前不信,现在却有点信了。
人有两种极端。有的人牢记那些极不愉快的事,从而对心理造成创伤;而有的人会忘记那些事,从而弥补心理的创伤。
阮念初想,自己或许是后者,毕竟伤春悲秋这回事,太不适合她。
*
那天是阮念初最后一次提柬埔寨的事。自那之后,那个国度和那个人便彻底从她的生命翻篇。十九岁那年的插曲,是一次意外脱轨,此后,心有余悸的阮父阮母打消了让阮念初毕业之后出国留学的念头,转而给她安排了另一条道路。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没有再发生任何一丁点的偏差。
实习,毕业,吃散伙饭,参加授位典礼,这就是阮念初学生时代最后的全部。
离校的当天,室友们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吃晚饭。一间中餐厅的雅间,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阮念初,另外三个女生都携带家属。那些家属里,拳坛神话有之,商界大佬也有之,总之,都是些高富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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