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瑶的衣服都已经被撕扯的不像样了,而她自带的包袱也早就被那贪心的婆子给扣了,所以翠微回明了姚燕语,找出姚燕语未曾穿过的一身新衣来给她送过去。
云瑶一看这月白色的锦衣,便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想着那只畜生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的情景便觉得恶心,于是哑声问:“还有别的颜色的衣服么?”说完,见翠微发愣,便又补充了一句:“这衣服太干净了,我要穿回京城,怕是不耐脏。”
翠微忙道:“有的。”于是忙又转身出去,找了一套烟紫色的衣裙并一件藕紫色的灰鼠窄裉长袄来。
云瑶穿好衣裳,又简单的梳洗过,便问:“你们姚姑娘在哪里?”
翠微欠身回道:“姑娘在东厢,郡主请随奴婢来。”
云瑶随着翠微出了卧室进了东厢房,见姚燕语正看着丫鬟们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要启程了。
“请郡主安。”屋子里的丫鬟们见云瑶进来,都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起福身请安。
“都下去一下,我有话跟你们主子说。”云瑶看着姚燕语,淡淡的说道。
翠微看了一眼姚燕语,姚燕语微微挑了挑下巴。翠微便带着一众丫鬟都下去了。
“郡主可觉得身上好了?”姚燕语客气的问道。
云瑶盯着姚燕语看了半晌,方自嘲的淡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
“郡主客气了。王爷亲自发话,下官莫敢不从。”
“你这是要走了吗?”云瑶低头看着屋子里的几个箱子,丫鬟们正在把姚燕语随身的衣物折叠起来往里面放。
“本来昨天就该走了。”姚燕语不想多说。
“姚燕语。”云瑶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姚燕语,缓缓地问:“你会找到他的,对吗?”
姚燕语轻笑道:“当然。”
“你爱他吗?或者你同意嫁给他只是因为皇上的赐婚圣旨?”
“郡主。”姚燕语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带不满:“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我爱不爱他,他都是我的男人。”
云瑶抿了抿唇,自嘲而无奈的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他是你的男人。”说完,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姚燕语虽然不知道云瑶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但看她身上的那些牙印吻痕,再听她梦里的呓语,也猜到了七八分。于是忽然觉得她其实挺可怜的,爱上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父兄也不为她做主。她却执拗的奋力挣扎,不惜各种手段去博取,最后也只是弄了个遍体鳞伤。
她的这番挣扎在诚王爷看来是任性,是无理取闹;再别人看来是没事找事,仗势欺人;可在姚燕语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可笑的闹剧。
有勇气去博取自然是好事,但却是太盲目了。
太傻了。
最终,姚燕语还是没忍住,认真的看着云瑶的眼睛,问:“郡主,我劝你一句话,你可能听?”
云瑶迷茫的回视着她,说道:“你说。”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首先得自尊自爱。总不能因为爱一个人而迷失了自我,那样盲目的爱情,最终也只是伤人伤己。”
云瑶听了这话,似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忽而笑了:“姚燕语,其实你也挺自以为是的。”
姚燕语淡笑着转过身去,自顾把自己刚看的几本书认真的收起来。
“我走了,谢谢你给我治病,还有……你的衣裳。”说完,云瑶转身出去了。
韩熵戉把冻伤膏被截留并高价贩卖之事告诉了诚王爷,诚王爷把在顾城查到的商贩全部绑了带回京城。姚燕语等一行人也收拾行装离开顾城继续上路。
且不说云瑶这次回去的路上如何带着锦林卫重新找到那虎头猪官儿两家人,并把虎头从坟里挖出来鞭尸,又叫人把那婆子和猪官儿父子全都绑了,亲手拿了弓箭射死在大树上。
只说韩熵戉带着两千精兵护送姚燕语和十几车药材连着五六日的风餐露宿,走过苍茫的北原,绕过一道道山沟,终于进入了甘州地界。
甘州刚经受了战火的洗礼,荒原到处都是烧焦的树木,乌鸦呱呱的叫着,成群结队的飞过。空气中甚至还有战火硝烟甚至尸骨腐化的难闻的味道。
北风凛冽,隔着厚厚的皮草和棉衣都能吹的人骨头疼。姚燕语牵马缰绳的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韩熵戉怕她冻伤了手脚,几次三番劝她回车里去,她都不肯。却笑道:“少将军是信不过我配的冻伤膏么?”
韩熵戉忙笑道:“这却不敢。不管我信不过什么,都不能信不过姚姑娘配的药。”
姚燕语开心的笑着环顾苍茫四野,豪气的一挥马鞭,说道:“少将军,我们再比一场。”
“好。”韩熵戉也很开心。这一路上与她一起走过的是一段很快乐的行程,纵然冰天雪地风餐露宿也是一种享受。
“走了!”姚燕语现在的骑术已经相当的好,她潇洒的挥了挥马鞭,催马疾驰。
韩熵戉稍微慢了一会儿,看着她那件月白色锦袍在风中飞扬而起,会心的笑了笑,才催马追上去。
后面,长矛大总管咂么了一下嘴巴,担心的叹了口气。旁边一个管事不解的问:“大总管,咱们已经到了甘州了,你还叹什么气啊?”
“幸亏咱们到了甘州了!再不到,我这心可真的纠成麻花儿咯!”长矛又长长的叹息。
“你是担心咱家将军吧?放心,我听姚姑娘身边的人说了,将军十有八九是无碍的。”
这话长矛也已经听说了,自那日在顾城跟诚王爷见过面之后姚姑娘便开心了很多,之前的忧郁担心几乎不见了。悄悄一打听,据说是诚王爷跟姚姑娘透了点信儿,十有八九将军无事。
可是,将军无事,夫人有事啊!照这个样子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那韩少将军就钻进夫人的心里去咯!
长矛大总管很忧郁。
暮色四合之时,凤城遥遥在望。
北风呼啸,茫茫雪原在夕阳金色的光线中笼上一分暖色。姚燕语勒住马缰绳眯起眼睛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那座经历了战火的小城在夕阳下无比的苍凉。
韩熵戉策马至她的身边,跟她一起看着前面还没有修缮完整的青砖城墙,轻声叹道:“这些胡人真是可恨啊!”
姚燕语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哪个国家的历史不是一本征战史呢?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自然规律便是如此,天下万物谁也逃不过。
想天下太平永无战争?怎么可能。你愿意别人还不愿意呢。所以,武将,军队,永远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必要因素。
正在感慨之时,忽见凤城城门打开,有一小队人马从城门里策马奔驰而来。韩熵戉高兴地说道:“他们来接我们了。走!快——后面车队跟上!”
姚燕语目力过人,她已经看清了那为首之人。
一身玄色战袍呼啦啦迎风展开,头戴银盔身着铜甲,胯下黑色骏马扬蹄疾驰者,可不就是自己发誓要收拾的那个混蛋?!
那个永远理直气壮的男人,看上去竟然有些……气定神闲?此时的他被霞光笼罩着,像是金色的圣殿与烈艳的火,那样肆意张扬的存在着,光彩夺目。
北风吹来,姚燕语忽然觉得眼睛生疼,鼻子似是阻塞,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侧脸躲开风,放开马缰绳放满了速度。
看着韩熵戉催马上前挥起手中的钢戟跟卫章手中的长枪一碰,两个人哈哈大笑的情景,姚燕语忍不住从心里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本姑娘十余日奔走于冰天雪地之中,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就是为了看这混蛋一眼么?!
车队加快速度,渐渐地跟卫章带来的小队人马汇合。
卫章冷睿的目光扫过那十几辆马车,以及长矛和将军府里的每个家丁的脸。最后连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嘻嘻的翠微等丫鬟们都没放过。唯独没看姚燕语。
姚燕语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各种负面情绪咕嘟嘟的往上涌。
这混蛋!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在人群欢呼骏马嘶鸣之中,十几辆马车以及小三千兵勇护卫男男女女们涌进了凤城城门。
凤城现任守备也就是原甘州经略使之长子李义溶听说皇上派了姚御医及二十多名医女前来并带了治伤良药,早就打发自家的女眷来接。姚燕语进城后便跟韩卫二人分开,随着李义溶派来的婆子直接去了守备府内宅。
姚燕语一边腹诽着这万恶的男女有别的旧社会,一边进了暖烘烘的屋子,然后对李大人派来的仆妇一点不客气的吩咐预备热水,本官要沐浴。
李义溶自然知晓这位姚御医的神通,更知道她乃卫将军的未婚妻,因为战事拖延了婚期,不然她早就是将军夫人了,所以早就吩咐好仆妇们要细心伺候,姚御医要一仆妇们一定要给十,决不能怠慢了这位。
仆妇们忙抬来了大大的浴桶,准备了热水香汤,居然很神奇的弄了些花瓣儿来。
泡在热水里的姚姑娘心情稍微缓和了些,随手捞起一片花瓣闻了闻,纳闷的问:“这是什么花?”
“回大人,这个是这里草原上夏天开的野花,当地的牧民叫它格桑。”
姚燕语皱眉,真正的格桑不是这样的吧?
那仆妇见姚大人皱眉,忙又解释道:“这里的姑娘出嫁的时候都用这种花装鸳鸯枕,说是会一辈子幸福。也有人用这花拧了花汁子兑水沐浴,夏天可避蚊虫。”
姚燕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舒舒服服的躺进热水里闭上了眼睛。
翠微见那仆妇战战兢兢的样子,便摆摆手让她退下,又拿出姚姑娘自制的花油来往热水里滴了几滴。然后转到后面轻轻地捏着她的肩背。
姚燕语泡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翠微怕她睡着了会着凉,忙提醒她前面还有宴席在等着姑娘,姑娘不管去不去都该给他们句话儿。
于是姚燕语懒懒的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家常里衣和棉衣,又让翠微和翠萍各自去沐浴更衣,她自己赤着脚踩着木屐子往前面去了。
前面自有小丫头拿了大手巾来替她拧干了头发,散在肩后。又有仆妇进来,回说前面摆好了宴席,请姚大人去就坐。
姚燕语淡笑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弄点饭菜过来给我就好了。”
仆妇答应着下去,不多时提了一个大大的食盒来,里面是一盆炖的香浓的牛骨汤,还有一只烤羊腿,并几张面饼。
姚燕语不禁笑道:“这可真是大块吃肉大碗喝……汤啊!”
旁边香薷小丫鬟笑道:“想来这也是此地的特色了。”
烤羊腿姚燕语自然不吃,只把牛骨汤盛了一碗,泡了两块面饼在里面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让香薷拿去分了,并吩咐自己没事了让她们都不用伺候。香薷和半夏高高兴兴的把小饭桌抬了出去。
姚燕语抬手理了理半湿的长发,靠在火盆跟前烘烤。
屋子里一个闲人都没留,姚燕语站在火盆跟前,拿着铁筷子拨了拨红彤彤的炭块儿,然后在一旁的胡床上坐下来,撩着湿发远远地烤火。
门帘轻响,姚燕语以为是哪个小丫鬟进来,也没在意。直到来人走到近前,伸手握住她手里的头发时,她才蓦然抬头,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本来已经平复了情绪的姚姑娘在对上某人那双深沉的眼睛时,立刻不高兴了。
“哼。”姚燕语抬手把自己的头发从某人的手里扯了回来,转过身去不理他。
卫章在她身后坐下,伸手揽过她的腰,倾身贴在她的后背上。
“放开。”姚姑娘生气了,自然不会让某人得逞。
“别动。”卫将军不想放人,手臂一转,轻巧的把姚燕语的手臂都拢在怀里,锁住她的运动关节,让她一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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