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亮并不认罪,但相关证据链已基本形成,仅差一个环节,那就是他与杀害他姐姐的凶手的交集之处。关于这一点,杜英雄的分析很合理,也许那个凶手就存在于赵亮曾经诊治的病人当中。按照这个方向,办案组开始梳理赵亮经手的病历,来寻找符合韩印侧写范围的对象。可是没想到,随着顾菲菲确认了凶器,竟又出现一名嫌疑人,这个人对办案组来说同样不陌生,他就是单熊业的儿子、单迎春的弟弟——单华明。
在办案组将视线锁定在赵亮身上的同时,顾菲菲仍未放弃对凶器的追查。经过这么长时间,排除若干种有可能是凶器的电子数码产品,顾菲菲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凶器也许是一种使用范围较小的,或者是只应用在某种工作上的专业用具,如果能够追查出来,就很有可能将凶手缩小到极小的范围内。
先前她怀疑过凶手是快递员,并对快递员随身携带的移动POS机抱有很大的希望,但结果还是令她失望了,她也只好暂时放下追查快递员的这个方向。可是随着单迎春的遇害,随着韩印推测凶手可能来自她身边的熟人,单迎春做快递员的弟弟单华明便被纳入调查范围。虽然还是没能明确他作案的嫌疑,但是他的职业契合了顾菲菲先前的分析,由此她决定再捡起这条线,深入单华明工作的快递公司,集中对他经手的货物进行梳理,没承想得到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来这家快递公司的快递员不仅会随身携带移动POS机,而且还人手一把“无线巴枪”!
关于物流快递企业使用的巴枪,简单点说就是快递员在收派快件时,通过巴枪扫描快件上的条码,从而将快件信息通过移动网络平台直接传输到管理中心,以便公司对快件数据进行实时处理,同时也方便客户随时查询快件的各种信息。而单华明服务的这家公司,它的整个巴枪管理系统是从国外引进的,相应的巴枪设备比国产的体积和样式都要笨重许多,其重量和底部的规格,均符合顾菲菲先前对凶器相应范围的划定,且其外壳材质与在受害人刘红岩头发中采集到的工程塑料碎片为同一种,即表明该公司使用的巴枪就是造成刘红岩头部骨折的凶器品种,由此大大加大了单华明的作案嫌疑。更让顾菲菲怀疑的是,其公司部门负责人表示,单华明在前段时间自称在派件时被机动车剐倒了,造成巴枪被碾碎,身上穿的工作服也被剐破,所以他自己承担了大部分费用,又在公司申领了一把巴枪和一套工作服,这与刘红岩案的案情特征是相契合的:因为那起案件出了意外,在搏斗中单华明随身携带的巴枪从包里掉了出来,于是他随手拾起它,底部冲下砸向受害人的脑袋顶部,最终令受害人死亡,也致使巴枪损坏,同时工作服上也沾染了受害人的血迹,所以他要全部换新的。
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一下子两个嫌疑重大的对象。相比较而言,从各项证据上,尤其是物证上讲,赵亮更具作案嫌疑。他认识受害人单迎春,并且在她被杀一案上是具有作案动机的;同时本年度的所有案件都发生在他下夜班的休息日,这可以被视为一种作案的时间模式;尤其全面提取在他更衣箱里发现的那把折刀上各个部位残留的血迹,与单迎春DNA的比对是吻合的,在那把刀上同时也采集到本年度另外三名受害人和早年两起案件受害人的血迹,这已经不是凶器种类吻合的问题了,而是可以完全确认这把折刀是1988年至今贯穿案件始终的凶器了。单华明虽然可以接触到致使刘红岩脑袋骨折的钝器,但因其已被销毁,无法获得明确认定;不过,单华明这种销毁证据的行为,似乎又表明他才是真正的凶手。韩印觉得,辨出真凶的关键,就是看他们两人之中谁与早年的凶手有瓜葛。
目前在赵亮经手的病例中还未发现符合侧写的对象,而单华明身边原本被认为最具嫌疑的单熊业也被排除了。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出全面符合侧写的对象,韩印觉得不妨试试以小见大的策略,从某个细节入手来寻找突破口,比如:如果这两人当中有真凶存在,那么他是如何精准地了解到当年只有警方和凶手才知晓的作案情节呢?韩印觉得他有可能是在机缘巧合下读到了凶手的一个记录。
从早年的作案特征以及韩印所做的侧写上看,凶手个性内敛,少与他人交流,有相当程度的文化水平,具有一定的隐忍力和自控能力。除1998年因下岗导致心理一度崩溃作案密集外,其余的作案间隔时间都保持在一两年甚至更长,韩印相信,这么长的一个冷却期限,应该是源于某个“载体”的维系,结合刚刚提到的个性特征和文化修养,韩印认为凶手可能会把每起作案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事后还会反复地翻阅,从而回味杀人的快感。那接下来就要看看,赵亮和单华明身边有没有这样习惯用文字记录喜怒哀乐的人。
韩印带上杜英雄先来到单华明姐夫于宁的公司拜访,一见面免不了要对他妻子单迎春的遇害表示慰问。于宁一边客套地道谢,一边将两人请到迎客长条沙发上落座。
于宁较前几日明显消瘦,白头发也多了不少,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想必虽然有出轨行为,还曾动过离婚的念头,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单迎春还是有一定夫妻情分的。待秘书将茶水奉上之后,于宁坐到侧面的沙发上,主动提起案子:“您二位来,是迎春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抱歉,还在调查中!”韩印尴尬一笑说,“您对您小舅子单华明交际圈的情况有多少了解?”
“华明怎么了?”于宁一脸惊讶,模棱两可地说,“这小子虽然浑,尤其最近几个月因为房子的事,经常来家里找碴儿吵架,但也不至于杀了他亲姐姐吧?”
“你只回答问题就可以了,这是我们工作的程序,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调查对象。”杜英雄不卑不亢地接下话。
“那好吧。”于宁迟疑地点点头,随即干脆地说,“要说华明平日接触的人,就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呗,不过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其实迎春和她父亲,还有这个弟弟的感情向来比较淡,我们结婚十几年,除了过年过节,其余时间她回娘家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她甚至也不怎么愿意让我和他们接触,这还是去年他父亲患癌症住院了,迎春经常去医院照顾,我和他们的接触才多起来。”
“她们一家人的关系怎么这么冷淡?”韩印顺着于宁的话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迎春说小时候她父亲对弟弟太偏心了,经常因为弟弟的过错而惩罚她,让她心里有阴影什么的!”于宁讪笑一声,一脸的怒其不争和无奈,“再有,她这个弟弟不着调,一身的毛病,抽烟、喝酒,尤其喜欢赌博,家里的钱都被他败光了,迎春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我刚刚提到房子的事,想必你们已经有所了解,其实就是岳父担心小舅子把房子也输出去,所以才留了姐弟平分房产的遗嘱。”
“原来是这样!”杜英雄又插话,顿了一下,将话题引向重点,“您再仔细想想,在单华明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年纪比较大、文化水平较高的,尤其是喜欢写东西的人?”
“我岳父就喜欢写写记记啊!别看他只是个普通的仪表工人,那也是正儿八经地上过大学的。”英雄话音刚落,于宁便不假思索地说,“我每次去岳父家,都能看到他在书桌前写东西啥的!还有,岳父书桌旁有一个老式的木柜,上面总是上着锁。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打开柜子的时候我正好经过,看到里面装着很多那种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我问他那里面都记着啥,他似笑非笑地说:‘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回忆!’”
“日记本?”杜英雄和韩印迅速对视一眼,急着问道,“那些日记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烧了啊!”于宁莫名其妙地望着两人,不以为意地说,“头七那天,华明在岳父墓地前全烧啦,有十多本,华明说岳父这辈子就写东西这点爱好,干脆都烧给他,省得他挂念。我当时还问了一下看没看上面写的啥,华明大大咧咧地说,谁有工夫看那破玩意儿,估计就是老头子写点破诗,整点酸词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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