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白纱,皇上的眼睛未好。
用了许久的药,皇上的眼睛依旧未好。
面对着毓卿的担忧,我只能扯谎,提笔写道:
——师祖离开时曾说过,若皇上恢复得好,拆掉纱布便能看到。若恢复得有些差池,想必还要等上一段时日。
而这个时日,遥遥无期。
因为,当在给皇上拆纱布去疤痕的时候儿,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腐味。那种腐味,就像是在腐烂了的尸首上洒满郁金香一般,让人难以接受,却又奇特无比。
印象中,我虽然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可却在师父留的医书上,读过一些。
我回到罗府彻夜未眠的翻阅了医书,终是确定了那抹味道的来源:不朽。
不朽,是边境小国的一种秘药。
纵使是在医书之中,也未曾记在这种秘药的配方。
只是说,它名为不朽,可却是一种********。单反是中了这种毒的人,必死无疑。
只是,它不会让中毒者立即毙命。而是,慢慢被折磨致死。从中毒当日起,到毒发身亡。
有几年的光景,亦有十几年的光景。
说到底,毒发的速度,不过是因人而异。
妙手医女把不朽用在皇上的眼睛里,无疑是让毒液慢慢从眼珠子里侵入到五脏六腑。
我得知了这一消息,却根本束手无策。
于是,我自私的把皇上中毒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我肚子一人寻了好久的解毒方法,最后都不了了之。
后来,便只有放弃了。
我没告诉毓卿,更没告诉皇上。
一来,是不想毓卿担心。二来……是觉得时候到了。
我的确发过誓,不会主动报仇。但是,如今这种情况,算不得是我动手。更何况,我已经尽力去寻过解毒方法了,可是事实证明,除了找妙手医女外,根本没有任何救他的办法。
找妙手医女?别开玩笑了!
她既然背着众人偷偷做下了这般杀君弑主的大事,就不可能再出手救他。
就算我寻到了她,她也愿意再来,以她的心机和捉摸不透的性格,实在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罢了。
我没有违背我的诺言,也没有直接放弃了他。我尽力而为所得到的结果,问心无愧。
他中毒也好,去了也罢。这于我,于毓卿而言都是好事儿。
也许,毓卿会早早失去自己的夫君。可至少,云鹤能早日登基。
待云鹤成为了皇上,她成为了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便都拿她没有办法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皇上与毓卿之间,原来早就不仅仅是后宫恩怨那般简单的事儿了。
他们,已经牵扯到了前朝。牵扯到了,江山的安危。
……
这一日,皇上虽然眼睛未好,却下令前往京郊狩猎。作为帝后的御用太医,我只能跟着前往。
京郊猎场,风云暗涌。
才到猎场的当夜,皇上便遭遇了一场刺杀。
而这一场刺杀,皇上却意外的,因祸得福。
“皇上,皇上您可一定得熬下去!罗太医来了,罗太医来了!”
我急步走到皇上身边儿,发现皇上受伤颇重,如今已陷入昏迷。可纵使是在昏迷之中,他依旧迷迷糊糊说了句让我十分动容的话来。
他说屋里的烛光太晃眼,要桂公公去灭掉几盏。
随后,便彻底再无了声音。
我见此,连脉搏都未碰,便急急忙忙给他敷了止血的药粉。
因他身上有好些伤口,都已经流了污血。为了排毒,我更是用上了随身的匕首。
许是我动作太大,扯得皇上生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皇上,您可醒了!您吓死老奴了!”
皇上虚弱地睁开眼来,吩咐道“朕……朕已经没事了。你……你出去守着,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任何人都不得踏入朕……朕的帐篷一步。”
“皇上……”
“就连……阿卿……阿卿来了,也不能让她进来。”
说罢,又道“朕……得让……得让罗太医静心……静心为朕……医……医治……”
我一愣,便知晓了皇上的意思。
于是,朝着药童看了一眼,药童便冲着桂公公道“桂公公,罗太医在诊治的时候,的确喜静。”
桂公公听言,只好老泪纵横道“那就……有劳罗太医了。”
……
桂公公走后,我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皇上。
皇上见此,开口自嘲“你这……这种眼神,像是……像是知道朕……朕能看见一般。”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其实,早在皇上说烛光晃眼的时候,我就已经猜测到他的眼睛能瞧得见了。
我查看过他的头部,有被重击的痕迹。这眼睛之所以能再度看见,想必就是那一击的缘故了。
只是他若自己不亲口承认,我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
“朕……是不是活不长久了?”见我不语,他又问。
这一次,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答案。一个,我点头或者摇头的答案。
可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应他。
“这些日子……朕……朕总觉得力不从心。”皇上见我不语,又道“身子里……时时刻刻……都……都好像有火烧一般的错觉。
每当……每当那种感觉来袭。朕……朕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就要死去一样。”
言毕,他看着我,继续道“朕眼睛能……能瞧得见的事儿。你……你莫要告诉阿卿。
朕……若朕当真……真当要离开人世。朕希望……朕就算不能给……给她一个太平盛世,也要……也要铲除掉当前……当前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