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爷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们祖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云旗啊,就是借钱还要还人利息,租借被人的田地自然要出租子的,不过我们家的租子可是要比别家低一成的,这件事情上边,我敢说我们家是厚道的。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何云旗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当即点头:“好,我明天就去账房查查账。”
何老太爷转头对一直站立在旁边的何云旌说:“这一点你要跟你妹妹学学,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大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影响了我们的感情。”
何云旌点头受教。
何云旗误会了自己的父亲,心中非常的愧疚,回到警醒堂郑重其事地写了一封道歉信,让秋香送到正院去。
忙得焦头烂额的何明哲刚回到家,就看到了女儿的信。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写的什么,是秋香亲自送过来的。”陶氏伺候着何明哲脱下官服。
何明哲拆开信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然后就笑了,“这孩子啊,真是又懂事又有趣,她误会了我,又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就写了一封道歉信,没多大的事儿。”
陶氏笑道:“这孩子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今天下午命人去厨房吩咐要全家人都吃面条,还不告诉我什么原因。”
何明哲道:“这孩子做的有些道理,以后家里也节省些,我估计今天的年景不太好。”
陶氏奇道:“我今天才查了帐,田地商铺的收益并不减少啊,怎的夫君说年景不好?”
“今天加的赋税太重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没多大的影响,可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你让家人缩减开销,再储备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陶氏虽然没主见又爱瞎想,但有个好处就是听话,尤其听何明哲的话,得了吩咐,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砍掉家中不必要的开支。
而何云旗第二天就开始查自家的账目,只是一见到厚厚的一摞账本她就退缩了。虽然养正书塾里也有算学,但她不过是刚开始学,学到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不像韩春江那样天赋异禀。不把事情查清楚吧,她心里是抓耳挠腮的,就想弄个明白。
“春江,你能不能帮忙去打听打听我堂叔家的田租收的几成?”
“你查你本家做什么?”韩春江问,“难不成他家也霸占了你家的田租?”
“没有没有。”何云旗忙摆手否认,“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何云旗在书塾用的身份是何家本家的后辈,来杭州读书借住在堂叔家,化名何云暨。
韩春江疑惑:“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出来了,就想了解了解外边的天地,也不止想知道堂叔家的,其他人家的你也忙我问一问。”何云旗只好含糊的找个理由,虽然理由不太能站住脚,但韩春江是个讲义气的,当即不再过问,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好办,过两天就能打听出来。”
韩春江与这些公子哥们不同,他自小就在市井中打滚,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不过两天时间就打听清楚了,“一般佃户佃地主的地,到收成的时候,要交给地主四成的粮食,不交粮食就用相应的银子抵,刨出去各种赋税,一年到头,也不够刚够温饱,我们这里还是好的,别的地方一年只能收一次,也不过将将不饿死罢了。”
何云旗被吓了一跳,“这么高!那何家呢?”
“何家是厚道人家,一亩也就只收三成而已。”
然而,在何云旗眼里,三成已经很高了,为何不只收两成或者一成呢,反正她家人口少,用不了那么多的粮食。
一回家,何云旗就将自己的想法跟何云旌说了。
何云旌当时正在练字,听到妹妹有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训斥,反而耐心地教导:“在这么多人家中,我们家已经算是厚道的了,但你只看到一面却没有看到另一面。我们家人口是少,可你仔细算一算,祖父和父亲都是做官的,一定的排场是必要的,四季衣裳,吃喝用度,车马茶水,还有仆役们的月例银子,哪一种不需要钱?而且管理佃户的庄头辛苦一年,难道就不应该取得一些报酬?再者说,别人家都是四成,独独我们家是三成,这已经是打人眼了,佃户们都争着抢着要佃我们家的地,看似是我们家名利双收了,其实不然,正因为我们家的田地比被人家的人,有些人总是拖着租子不给,今年老娘病种,明天孩子病危,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别人有样学样,每年收租的时候,管事们每次去下面收的时候都很费劲,总有人耍赖拖着不交。你有同情心是件好事,可好心也不能滥用,更要考虑好心之后的后果。”
思索着兄长的话,何云旗心中沉甸甸的,他明白兄长的意思,升米恩斗米仇,救急不救穷,太过心善也会遭受别人的欺负,而看似他们是站在了高处,其实风向并不对他们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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