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虎门寨笼罩在一片雾气里。
前一天时作时歇的雨已变成下个不停的蒙蒙细雨,把万物打得湿透。
海滩再往里,便是那些古老、形状不规整的田野,一群群战马在其间悠闲地散步,啃吃肥美的青草。
由于迁界禁海,这些抛荒的耕地成了广东两藩放牧战马之地。
10年来,广东人民和鞑靼人生活在一起,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占领日子。
虎门寨衙署,广州海防同知兰钦正与顶头上司广东按察副使巡海道范承祖、广东水师总兵张国勋、虎门游击黄廷琦打了一个通宵麻将。
范承祖是范文程侄子,辽东范氏家族成员,在广东地面算得上是有根脚的人物。
屋内烟雾缭绕,范承祖红光满面,一吃三,又是一把大牌。
张国勋满脸晦气,“今天手气真绝了,跟这鬼天气一样,就没好过。”
范承祖边收钱边说,“张镇台,技术差不要怪天气。”
兰钦笑着道,“观察,镇台,今天要不要就到这?再输下去,老弟我今年的薪水都白拿了。”
范承祖哈哈一笑,“老弟说的是,今天就歇了吧,等你把银子赚足了咱们再打。我说老弟啊,你这打牌的技术可得再练练。”
兰钦拱手道:“还要观察多加指点。”
范承祖哈哈笑着。
侍女进来换了新茶,奉上粤式早茶点。
范承祖拈起一块干蒸蟹黄烧卖,美滋滋地吃起来。
“我是辽东人,此前一直在北地为官,到广州来啊,就是觉得这茶点不错。”
张国勋:“我家有个做茶点颇好的厨子,改天送到观察府上,请观察品鉴。”
范承祖:“好说好说,张镇台客气。”
兰钦陪着范承祖闲聊了几句,问起修筑海防炮台的事。
“观察,如今珠江海防仅只张镇台下属的海珠、海印和我这虎门,3处澳门式炮台,兵丁数量、红衣大炮都不敷使用,我已屡次请示王爷,给我们添船加炮,一直没有回音。”
张国勋与兰钦对视一眼,开口道:“观察,珠江形势以虎门最为险要。沙角、大角相隔太远且不论,上下横档二岛拦江水中流,只要横档、大虎山和珠江两岸建砖石炮台,架起500位红夷大炮,可保广州海防无虞。”
兰钦频频点头:“观察,沙角、大角是天生的信炮台所在,敌船一旦在伶仃洋上出现,两炮台可立即发炮向主炮台示警,我军可提前战备。”
张国勋道:“珠江内河只有海珠、海印两炮台较大,其余乌涌、永靖、大黄滘,台小炮少,都不堪用。夷船进珠江直接就兵临广州城下了。”
李栖凤在肇庆,二藩精力全在漠阳前线,反而忽视了珠江口防御。
范承祖:“建炮台一事刻不容缓,你们放心,我与李制台已向北京上疏,不久就会有旨意下达。”
范承祖底气却很足,这就是在帝都有大根脚的好处。
自古搞基建是捞银子最好的门路之一。
身为广东海道副使,珠江口海防是范承祖当管之事,尚可喜、耿继茂、李栖凤要管的事实在太多,可想而知,一旦大建虎门炮台群,相当一部分工程会着落到范承祖头上,就这个意义来说,范承祖尽管此前从不认识张国勋和兰钦,此时他们却很快在一个利益链条下结为的盟友。
张国勋来广州前是浙江嘉兴副将,兰钦是江南徽州府人,范承祖是辽东人,三人都是外来官员,与广东本土势力、世镇的平、靖二藩没关系。
二藩在广州只手遮天,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藩下人欺辱外官是常事,一个藩下的大头兵就敢抽知县大耳刮子,无人敢管。这种压力下,同为海防业务条线的范承祖、张国勋、兰钦迅速走近。
兰钦喝着茶道:“观察,海上都在传,南洋夷人夹板大舰上百进驻琼州,消息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真假。”
张国勋叹气道:“一条夷船就有7,80门大炮,炮大弹重,我的赶缯船和槽船100艘打不过人家一艘,何况我还只有63艘船。”
范承祖心有戚戚,“我在澳门看见夷人的夹板大船了,听说南洋夷的船比佛朗机人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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