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自己过得好,我一定要让自己过得好,老汉儿,真的,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就是一直以来我想要的生活,我现在爱着的男人,就是从小到大我一直想嫁的男人。他遇到了我,我找到了他,我有了一个老公,你们多了一个儿子,我们会一起孝顺你们。
那时候,你们觉得周三是个穷歌手,怕我一个女娃娃离家千里去和他耍朋友会受欺负,可他真的从来没有欺负过我,都是我欺负他!老汉儿,从小到大你是咋个疼我的,他就是咋个疼我的。
周三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浪漫,但他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感动我,他和你一样,走路的时候让我走安全的那边,在我看电影哭了的时候他也会抱着我哄我。他是处女座,有洁癖,但会把我所有吃剩的东西直接拿过去吃,从来不忌讳。我头发再油他也不嫌我油,和他在一起后我再没减过肥,我穿什么衣服,他都觉得好看……
新娘子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略带骄傲地说:他从来没忘记过我们的任何一个纪念日,他所有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新郎周三今天基本是个摆设,除了娇羞就是憨笑。新娘松开攥紧的手,抬到了半空中,我以为她又要捣他一拳,没承想,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新娘望着众人,说:我们在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过一辈子,好像以前就已经在一起很久了,默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期。他前女友骗光了他所有的钱还有感情,跟别人跑了,他曾经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交流,不吃饭,不出门,只练吉他,陪着他的只有吉他。
我们刚在一起时,他的生活起居习惯无比地差,经常一份炒洋芋一瓶可乐就打发一顿饭。
很多受过伤的孩子喜欢抱着娃娃公仔睡觉,他那时候睡觉时喜欢抱着吉他。
我喜欢他,所以我心痛他,所以我要慢慢融化他、改变他。
我买了做饭的用具,每天每一顿都做不一样的菜,只要他吃一口我就开心了……
新娘子忽然望着场下某一个角落笑了一下,说:我经常跟周三说,你要感谢你的前女友,而不是恨她,因为她的离开才成全了我们的相遇。有人说每个人一辈子都会遇到三个人:一个你爱的但不爱你的,一个爱你的但你不爱的,还有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的。我真心祝愿周三的前女友早日遇到第三个人,遇不到也别回头了,你不要的我要了,你再想要也要不回来了。我不是在挑衅哈,我一点儿也不紧张我们家三爷,现在都是他紧张我。他每天晚上去酒吧唱歌,我都陪着他,他在台上唱歌,我在台下帮忙招呼人。每次看见我和别人聊天聊得稍微久一点儿,他都会扔了吉他走过来一把搂住我,说:哎,老婆,这是你朋友啊,介绍认识一下啊……
台下哈哈一阵大笑,不少人举起手来向舞台上示意。有人喊:原来如此啊,真伤人啊,下回去喝酒,三嫂记得打个折啊!
新娘子双手抱拳,团团作个揖,问:我说了这么久,你们没听烦吧?不等众人搭话,她歪着脑袋自顾自地说:烦了也给我听着,今天是我结婚,我是主角!
连伴娘团都开始鼓掌了,噼里啪啦的一阵掌声后,新娘子扳正新郎周三的肩膀,双手捧着话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一定觉得我今天很强势,不够女人……我强势也只强势今天这一回,我不需要别人懂,只要你懂我就足够了。从明天起,我依旧是那个给你洗袜子、给你炒菜、给你拎吉他的小媳妇……周三张张嘴,手比画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半句话,他挠挠头,捧起新娘子的脸,瞄准了亲了下去。
好狠的一口,牙磕在话筒上,音箱咔嚓一声嚣叫。两个人捂着嘴,看着对方乐了半天,完全忘记了周遭世界的存在,也忘记了我这个戳在一旁舌头受伤的优秀的婚礼司仪。
我贼心不死,猫步上前,试探着,想从新娘子手中把话筒抽出来……我活该。
我欠。人家四目相对正浓情蜜意着呢,看都不看我,抬手一拨楞。这次是鼻子。
耳朵里钲儿的一声,全镇江的米醋都叫我一个人咕嘟下去了,从鼻子尖酸到脚指头,我捂着鼻子蹦跶,哗哗淌眼泪。
我欠。我活该……
泪眼婆娑中,影影绰绰的,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姑娘仰着头对面前的男人说:
认识你时,我22岁你31岁……现在我24岁你33岁……可是我却觉得时间一直停留在我们初见的时候。
三爷,谢谢你娶我……差9岁的爱情,是单数的最大值,也是我幸福的最大值。
新娘子的年终工作总结报告终于结案陈词了。她终于肯正面面对我了,远远地伸手,她把话筒递了过来。我是接还是不接……我舌头痛,鼻子也痛,我我我还是不接吧……不接又不好……我还是接吧,我把胳膊伸长了接还不行吗……
我这边天人交战方酣,那厢已风云突变。话筒在新娘子手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自自然然地交到了新郎官周三手中。就那么自自然然地,交到了周三手中。
我的话筒……我的滑板鞋……我去年买了个表买了个登山包……我干笑了两声。
哭了。鼻涕冒泡,透明的……噗一声就炸了。
(三)
周三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浓重的云南曲靖普通话,像半生不熟的炒洋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萱萱刚才说的,全是我想说的……
台下人开始起哄鼓掌,有人站在凳子上喊:三爷别,今天你是主角,多说几句多说几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嘎!
周三看看新娘子,新娘子跟着众人一起在鼓掌起哄。他呆萌地咧开嘴笑了会儿,说:
……2005年,我辞了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工作,和我的兄弟小松一起出去闯荡。我们去了成都,带着吉他,想当歌手,想靠唱歌安身立命,原本以为外面大城市的机会更多,没想到最后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个时候我们住在最便宜的违建屋顶层里,每人每天两块钱的生活费,跑了所有酒吧和可以演出的地方,可是别人一听说我们是云南人就再也不联系我们了……
小松说人要坚持梦想,可现实是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房东又敲门说房租水电费该交了,拿什么去交……拿梦想还是拿理想交?
最后我们黯然地回到了曲靖。回到曲靖后本来打算去新疆,那里有我喜欢的冬不拉,但小松拦下了我,叫我一起来了丽江。
我们在街头卖唱,被人欺负,被人打……也认识了很多玩音乐的好朋友,比如大松,比如靳松、路平、大军,还有今天的婚礼主持人大冰,那时候我们兄弟伙经常在一起卖唱……
他伸手指指我,我装没看见。别指我,我不是司仪,我不是主持人……我没有话筒。
周三说:
……后来我们攒了点儿钱,开了个小酒吧……谁不想过得好一点儿?谁不想又有爱情,又有理想,又有米饭?可现实……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接着说:有理想的时候没有米饭,有米饭的时候没有了理想和爱情……就这样颠颠倒倒,直到三十多岁,直到我遇到了萱萱……
他抹了一把脸,抹出一脸的泪水,湿漉漉的手掌心。他呜咽着,重复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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