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学霸?这么不切实际的梦想还不如当歌星来的实际。
但是不能打击啊,“那考上大学,毕业后呢?有没有想过当明星啊,”一直念叨着靠脸吃饭的人,家里以前不当真,今天之后就没法不当真了。
“再说吧,还有好几年呢?我其实不想把兴趣当赚钱的职业,但以后要是真找不到更喜欢的工作,我就考虑干这个,”
“哎呦,瞧把你牛气的,跟当明星是你想当就当的一样,”吕梁习惯性地挤兑道。
“对你来说大概很难,对我来说,so easy!”夏凉指指脸。
晚饭是在一家海鲜酒楼解决的,特区靠海,海鲜真个是品种繁多,价格比后世绝对是便宜到爆,他们一行人吃到肚子溜圆也才二百来块钱,饭后二表哥就直接开车载他们回家了,“这就回去了?我还想看看特区的夜景呢,听说特美,”吕梁抗议道。
“就是仙境,我也不敢带你们看,你们是黑户,没有特区暂住证,要是走散了,被不开眼的治安队抓到,能让你留一辈子的阴影,”
“这么严啊!”
“不是严,是乱,尤其临近年关,一到入黑,不是本地人都不敢出来,白天也是能躲就躲,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最好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出门,都不要落单,尤其你们几个女娃娃,男孩被打一顿,受了也就受了,女孩就惨了……”
2000年的特区特别乱,乱到什么程度,这里没有法律,只有钱!
治安队跟土匪一样,穿着迷彩服,一排排的走在大街上,看见不爽的外来务工人员,男的就要检查暂住证、厂牌,要是反抗一句话,就往死里打,七八个、十几个迷彩服一起上,打死了,就是白死,往沟里一丢,完事!
没死,残了废了,也是自理,要赔偿?再打一顿!
态度好的,就给个五十、一百放你过去,忘记带暂住证、厂牌,又没有钱,直接带到樟木头监狱,然后叫老乡带上十倍的钱去樟木头监狱领出去,如果没有钱只有坐牢,半年、一年,甚两年的都有,法律、道德,在这就形同虚设。
看见漂亮的女孩,就直接上去调戏,看上眼了,直接拉家里去,配合还好,玩上一段时间,还能帮你找个班上上,一旦反抗,打起来也是毫不留情,死了都不用负责的。
一点人性都没有,小表姐说,像他们这种跟政府打交道的大厂大公司还好,钱上面给到位了,员工拿着厂牌可以当身份证使。
像一些小厂里的打工妹,打工仔们连保障都没有,打了就打了,污了就污了,小厂老板连出面保释都不敢,这钱算谁的。
在特区,大钱好赚,小民难混,没有本地身份证,你连二等公民都算不上,外地身份证和暂住证根本不管用,看你不顺眼,说撕就撕,说你没有你就没有,对于开小轿车住楼房的有钱人来说,治安队就是治安队,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对租赁房的务工人员来说,治安队比土匪还土匪,比法西斯还法西斯,经常半夜,没有任何理由,一大帮人用铁棒强制撬门,没有任何法律依剧闯进你的出租房,像当年鬼子进村抓犯人似的把全楼的人抓起来,集合,查暂住证、身份证、厂牌、审讯、要钱,十分恐怖!
夏凉他们是过来玩的,根本没有特区暂住证,白天有表哥表姐们开车带着还好,车子是身份象征,是特区的通行证,就算落单了,制造点动静也能及时赶到,若是到了晚上,夜黑,一旦不留神走散了,被治安队抓了去,他们可不管你是谁家亲戚,谁的女儿,先抓过去再说,到时候就算花钱赎了人,你该受的罪也受了。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小姑和姑父都再三叮嘱过了,一旦入夜必须回家,就是白天,也不能让他们脱单。
认识夏凉的人都知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上的老大难,最烦人家在她跟前提学习的事,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仿佛学习是给别人学的一样,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躲懒,这回有了,可不得躲上一段时间,果然就见她蹙起了眉头,“不用,我要自己先复习复习,姑,我初一初二的书在哪?晚点让我姑父给带过来,我底子不好基础差,要补就得从初一开始补,”她就不信了,以她三十二岁的年龄还整不明白初中的知识。
侄女不看漫画要用功学习了,夏大姑没觉得欣慰,反而担忧起来,这是被她亲妈给刺激到了,狠狠地剜了眼一旁的梁月茹,劝道,“不着急,凉凉,病养好了再读书,不差这几天,”
怎么不差,她现在的大脑基本上就是空空一片,离中考满打满也就半年时间了,她还要逆袭成学霸呢!
梁月茹却觉得如果女儿能早点上进,她和丈夫夏建国大约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现下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回不去了,女儿再努力用功也无济于事,她一脸歉意又凄苦地看着夏凉,“凉凉,不要勉强自己,有些事不是靠你一人的努力就能改变的,”
“你跟孩子瞎说什么呢?”大姑气的打断道。
孩子上进她也心疼,可也不想戳破让她难堪的事实。
夏凉觉得她妈大体是误会了,也是,多愁善感的人大多以自己为中心,时刻沉浸在自己钩织的世界里,她想说她上进真的只是为自己,父母离异的痛,上世痛过了,现在已经看开了,“我躺在床上太无聊了,看看书也能打发下时间,”表情淡漠。
大姑轻叹一口气,“下午我回去给你找找,”
“找不到就把李丹的借我看看,她不是放假了吗?”李丹是大姑的孙女,别看夏凉年龄不大,辈分真心不小,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表哥表姐一大堆,半数都已经成家了,大姑家的大孙子她大侄子李旦比她哥还大几岁,去年被推荐去新加坡做交换生了,妥妥学霸一枚。
李丹是小表哥的孩子,今年刚上初一,至于成绩,反正比夏凉好。
“不用找了姑,先用我的吧,晚上我回去一趟给凉凉拿过来,”李垚说。
“哦,好,”听说他晚上还来,夏凉心里还有些小期待,也就没拒绝。
这事敲定后,他俩就准备走人了,大姑将两大包装满罐头、饼干、麦乳精等各种吃食的兜兜递给他们,“你们上课要紧,姑就不留你们了,这个你们两拿着,带学校吃,”
“不用,大姑,留着给凉凉吃,”程瑾推脱。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跟姑还客气啥,这些都是家里亲戚们送的,她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现在正是中考的关键时刻,得多补充点营养,吃不完就分些给同学们一起吃,吃完了再跟大姑拿,东西要趁新鲜吃,别不舍得吃,还有吃的时候拿热水温温,别贪凉吃坏了肚子,让家里人担心,听话拿着,不拿大姑可不高兴了,”
夏凉心说,她大姑真有当居委会大妈的潜质,这啰嗦絮叨劲,把她刚升起的那点小忧伤小落寞都赶跑了。
“凉凉吃不完,还有丹丹他们呢?”
“都有都有,快拿着,”
两人无奈,一人拎一兜吃食走人了,夏凉目送两人的背影,居然有种两人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赶脚,不过,这会的李垚个头有点矮啊!
梁月茹飘了眼随手被送出去的满满当当两包吃食和桌上明显不像普通亲友送的高档营养品,眼睛闪了又闪,心里有了一丝悔意,更多的是恼、是气、是恨,那随手送给外人吃的东西都比她回娘家走礼还体面,还说把她当一家人,要是一家人,能这么防着她吗?
都说夏建国在外面挣到大钱了,可除了必要的生活费,这些年根本就没见他往家拿过什么钱。
外面的场合也从不带她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只问两个孩子,大包小包的也都是给两孩子买的,她最多两件衣裳就给打发了,她这媳妇当的跟伺候孩子的老妈子似的,日子过得无趣又憋屈,但凡夏建国夏家对她好点,她也不会走到背叛婚姻的这一步。
没有感情的生活过的有什么意思,枯燥乏味,没有指望,离开这个家她并不后悔,本来她也想着,只要能离婚,什么钱啊、房啊,她都不想要,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家,可看到今天这一幕,想到哥姐说的话,她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为他们家生了一个女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什么都不要,这样太便宜他们老夏家了,她咬咬唇,看向女儿,“凉凉,妈妈和爸爸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梁月茹,你想干嘛,”被大姑黑着脸厉声呵住,“我早就说过了,你和建国的事你们自己协商去,别让孩子跟着烦心,出去,赶紧给我离开,”
“大姐,”梁月茹期期艾艾地叫了声。
“别,当不起,”夏大姑沉着脸挥手道,“走,赶紧走,”
梁月茹还是挺怵这个大姐的,夏建国是家里的老来子,生他时婆婆都快五十了,那个年月,也没啥营养,能吃饱就不错了,生下孩子身体就有些亏,之后就没大养回来,夏建国比她姐小三十岁,说是姐姐,其实跟妈没两样,断奶后基本都是在他姐家长大的,后来夏时也是大姑带大的,她进门时,老太太都七十好几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管不了事,又怕她这个后母虐待孙子,就让这个大姑姐从旁看着点。大姑姐心明眼厉,夏建国连带着两个孩子都对她极为亲近,在夏家,这大姑姐很是能做得了弟弟的主,充当了半个婆婆的角色。
她和徐亮的事又是大姑姐家的大儿媳娘家人撞破的,因此对上这个大姑姐,她心里虚的紧,眼神躲闪道,“大姐,我和建国闹成这样,也不是我一人的错,”
“我也不偏袒我弟,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可你们就算有天大的事就不能等孩子们都考完试再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半年?就非得这个时候闹出来,没瞧见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你还有没有点当妈的样,”
梁月茹呐呐,她也不想的,可这不是等不及了吗?
夏凉瞟了眼她妈的肚子,心说,急,怎么不急,再不离,这肚子就显怀了。
“大姐,我也不想的,可现在都这样了拖着倒是让大家更难堪了,建国也同意离的,”
夏凉在心里撇嘴,绿帽子都带头上了,不离还等着做王八啊!
“梁月茹,咱们可是说好的,这事不在孩子跟前说,出去出去,凉凉才醒,你想让她再病上加病?”她爸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夏建国,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总这么拖着就是对孩子好了?”
“我说了,你要走随时可以,没人拦着,”
“我要凉凉跟我,”梁月茹握紧拳头,一副慈母道。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凉凉,爸爸妈妈要离婚,你跟谁?”梁月茹扑过来问道。
“妈,我头疼,我想吐,呕……”
夏凉故意朝她妈身上扑去,却见梁月茹惯性地朝旁边躲去,紧张地捂着肚子,一脸要吐不吐的恶心样。
“凉凉没事吧,”倒是她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抱住,“哪里不舒服,跟爸爸说,”
“头痛,晕,恶心,”夏凉靠在她爸身上,一脸虚弱地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是她妈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姑瞄了眼她捂着肚子的手,眼睛一厉,原来是这样,看了看床上一脸虚弱的夏凉,到底忍住了,只冲着梁月茹恨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闹,反正孩子没好之前,谁也不能闹到她跟前,你们都给我离开,天大的事得等凉凉病愈出院后再说,”
“凉凉,”梁月茹强忍着吐意,泪眼盈盈地看着夏凉。
“阿姨,还是别让凉凉说话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夏时进来说道,也不知道他来多久,看了多久了。
梁月茹一脸难堪,她虽然是夏时的后妈,但因为是在夏时很小的时候就嫁过去了,所以夏时一直都跟着夏凉叫妈的,只是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叫了,但从来没在人前叫过阿姨,这是彻底跟他断了母子情,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是养不熟。
她恨恨地想,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还好凉凉跟她亲。
虽然她总说夏家只看重前面女人生的儿子夏时,家产也是给他的,可心里也清楚,夏建国对女儿还是很宠爱娇惯的,以后不知道怎样,但现在基本上一碗水端平,凡夏时有的,凉凉也有,有时候还会更宠凉凉一些,反正女儿是她的,不差这一会,“凉凉,妈妈先走了,晚点来看你,”做出一副大家不欢迎她的样,一脸难堪地离去,极力忍着到住院部楼下才开始吐。
楼上,夏时站在窗户前往下看,同他姑交换了一下眼神。
夏大姑正在收拾放在地上的吃食,这一生病就显出家里亲戚多的好处来,各种水果、奶粉、饼干、罐头、麦丽素……应有尽有,桌上放不下就堆地上,病房还是四人房的,但之前两个高热的出院后就再没安排病人进来,这间房就夏凉跟另一个腿断的女生住,那边亲戚也不少,也是桌上地上一堆吃食,都是刚送走一批探病的亲戚,也一起在收拾着,两人边收拾边唠嗑,就这一眼没看住,半大瓶黄桃罐头都快被她吃光了,“过了嘴瘾回头凉了胃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夏大姑念叨了两句看见李垚和程瑾,赶紧招呼道,“垚垚小瑾来了,快进来坐,”
“大姑,凉凉好点没?”
“好多了,刚还吃了罐头,胃口一开,病就会好的快些,”见两孩子拎着两兜水果和几罐麦乳精进来,登时蹙眉训道,“你们这两孩子,这都跟谁学的瞎客气乱花钱,买了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吃饭了,”
“不是我们买的,是班主任让我们捎过来的,代表学校领导和老师们表示对凉凉的慰问和关心的,”程瑾忙说道。
他们都是学生,生活费都是有数的,就是想买也没那么多钱啊,李垚倒是有,但他说不用买。
大姑脸缓了缓,“这就对了,你们跟凉凉都是打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现在主要精力是放在学习上,可不许学那些虚头巴脑的假客气,跟凉凉跟姑生分了,以后来了就来了,什么都不许带,不然姑可就不高兴了,”
想到她弟为学校捐了个宿舍楼,这点东西也受得起,接过水果和麦乳精朝旁边床一放,“回头跟你们老师说声谢谢,等凉凉病好后,我让凉凉爸带凉凉好好感谢下你们学校老师们,要不是他们,我们凉凉不定怎么着呢?”
“好的,一定帮姑好好转达,”程瑾嘴甜地说。
“一眨眼不见小瑾都长成大姑娘样了,人又懂事学习又好,你不爸妈心里不定怎么美呢?哪像我们家凉凉,还跟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你们小学初中一个班,这就是缘分,以后多帮姑看着点凉凉,别让她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