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和安娜,几乎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神——察尔西顿要塞来的水师战船,居然停止了划桨与击鼓,罗马火射具被重新用盖板覆上,所有的船员水手都立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船只离去。
“父亲......”安娜扭头望见,号角声里,阿莱克修斯的巨大座舰开始倒退,朝着皇室大船坞的方向,在那边赤红色的残云飞渡,映照着灰白色的树林与水,就像她父亲的鬓角般,当即泪水就流下来了,轻轻伏在了高文的怀中,看着皇都君士坦丁堡的轮廓,慢慢消散在夕阳当间,只留下车轮击打水面的声音。
奇维特与尼西亚间的草场之上,罗姆王国的突厥奴兵的弯刀寒光扬起,一名逃跑的朝圣者脖颈被砍断,血飞起数尺,砍伐来的木柴四散,倒在了奴兵马蹄下的草丛当间,随后这位奴兵拉下了遮挡自己的面罩,将弯刀收回鞘中,满是自得的脸色,接着翻下马背,用匕首将那出来随意采樵的朝圣者脑袋给割下,系在了自己马鞍上——在上面已经悬挂着七八颗滴血的头颅。
接着,这奴兵继续催动马蹄,拉着缰绳,直立在了马鞍之上,朝着朝圣者位于山脚下的营地奔驰而去,手中提着被串起的朝圣者人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骑术般,来到了营地的木栅前。
数千在其后的朝圣者男女,捂着脸看着这情景,好像在等候着残忍的判决,看那奴兵逼近,在一片惊恐和愤怒的哄闹里,纷纷起身,看着这立在马背上的奴兵肆意地驰骋而来。随后将那串人头甩动,隔空抛入到了木栅后,哈哈笑着。再度狂奔而去。
围着那串在泥地上乱滚的人头,人们纷纷跪下。认出自己亲人的更是嚎啕大哭,这已经是第十次,还是第二十次了?在整个今日耶诞节,四出去采集补给的朝圣者,无论是男女老幼,都被吉利基.阿尔斯兰派出的精锐奴兵,在各处斩杀,再将头颅如此抛来营地。是示威,是挑衅,更是恫吓。
“一日已经过去了,必须要出战!”福尔谢大怒不已,“要以牙还牙。”
“请暂且再等待一日,奇维特营地的人来报,今日有数十艘小船,运载着高文大公送来的兵马登上岸边。”结果沃尔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赖诺尔德不耐烦地打断,“明日清晨。四万朝圣者手持武器,出营列阵,要击垮卑劣异教徒的挑衅。不用等待那无足挂齿的高文,不然他又会把我们的功勋给抢走。”
“请......”
“沃尔特,所有五百名骑兵都交给你,在通往尼西亚通道的平野上立阵!”福尔谢与赖诺尔德同时,不给这位老骑士任何说话的机会,以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四面八方的质疑和恼怒眼神就此,投向了漩涡中心的总掌旗官沃尔特,这位须发花白的老骑士。只能低下了头,不再辩解。
“其余的人。分成六个方阵,我与福尔谢各自统帅三个。从平野侧边的密林排成纵队进发,在沃尔特骑士的引导下,与苏雷尔曼的军队,于峡谷前决战!”
启明星刚刚隐没了踪迹,四万名来自德意志兰、西法兰克、丹麦等地的朝圣者,绝大部分人是男子,全部举着简陋的武器,高声唱着圣歌,排着密密麻麻的队形,离开了营地,接着按照福尔谢与赖诺尔德事前的规划,开始向着草场前,能隔断视野的树林走去。
一只目光锐利的鹰隼,孑然立在营地的栅栏上,看到了烟尘弥张的行军队伍,接着振翅飞起,在山峦和平原间厉声长啸着,盘旋着,最后越飞越高,来到了峻岭上那所前后两度易手的城堡,落在了亚美尼亚人帕克阿德的肩膀上,这位光头看着其下朝圣者们毫无隐蔽的行军,咧开嘴笑起来,“快马前去报告苏丹,他的挑衅妙策成功了,可以在峡谷前列阵,击溃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匪类。”
同时,奇维特的港口前,许多大连队水手在清晨的寒风当中,罗拜在滩头,看着艘古怪的船只靠岸,而其上却站着他们的大公。
高文率先跃上了岸头,而后船舱的门打开,划着小船的水手,将安娜、阿格妮丝、木扎非阿丁,那个斯拉夫猎手,还有萨宾娜一并陆续接上来。
当安娜还在疏解心头的感慨时,高文已经迅速在询问前来接应的安德奥达特情况了,“很糟糕,您的总管梅洛已经带着军队全速朝着战场进发,而安德列夫阁下则组织船只,回到海峡对岸,继续运送兵力。我在这里,伴在身边的只有十二名兄弟会,还有大约三四十名水手,整个奇维特的营地都在想逃跑,或者想出去和突厥人决死战。”机要官十分疲累,但还要提高语速,尽快向大公报告这一带的情况。
现在这所港口营地确实和机要官所言差不多,漫山遍野都是号哭无助的人与凄惶的篝火,他们不清楚前方营地与突厥人的作战孰胜孰败,有的在高声祷告,有的簇拥在海边眺望着,希望主或者希腊皇帝会来解救他们。
而安娜则立在正对着皇都的方向,若有所思,这时候阿格妮丝悄然走到她的身后,“请让我从此追随您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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