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承认,我向往跌宕和刺激的人生,我向往随时会丧命的危险道路……
那么,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
“所以,你对我的指责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但这句话,路德维希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她的视线顺着夏洛克的裤腿往下看。
他一向光洁的鞋侧,沾了草屑和泥土,昂贵的西装裤上,也被勾出了几丝纱线。
……
门口找不到她顺大道离开的痕迹,杂草纤维被弯折的力度,显示她去了无人的僻静处。
他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她没有在她应该呆着的地方。
一秒钟里,脑海里转过了从中世纪开始,所有被逼入困境,走投无路的杀人犯们反扑的手法。
小路太过弯曲,树林遮蔽视线。
于是匆匆穿过被灌木掩盖的近道,终于在某条曲折小路的尽头,在黑魆魆的湖水边,看见某个让他无意识舒了一口气的,鲜活的身影。
……
路德维希睁大眼睛,看着夏洛克身上细微的凌乱,大脑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切故事,都想不起来。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冷静的,理智的,从不为任何感情驻足的……她从七八岁就开始崇拜的,莱辛巴赫英雄福尔摩斯。
从插图本,到全译本,再到英文原版。
那神坛上如同泥塑一般冷漠坚定的形象,有那么一个部分,在她脑海里,像失去水分风化的沙盘,一点一点地崩塌,化作齑粉。
……特么这形象崩得和二零一三年的黄金大崩盘一样啊摔!捞都捞不回来啊摔!
剧情君,你家买的股票全部跳水了吗?男主角ooc了!
大概是她沉默的太久,夏洛克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太什么?”
路德维希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什么?”
夏洛克走在她前方,回头看了一眼,因她脸上的神情皱起眉头:
“你刚才没说完的那句,我对你的指责真是太怎么了?”
斑驳的树影参参差差地落在他冷淡的脸上,他烟灰色的虹膜,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如同浮动着烟岚。
路德维希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忽然一笑。
犹如冬天绽放的忍冬花,又像阳光下缓缓流淌的,闪烁着点点金光的水流。
“……太让人感动了。”
因为我终于觉得你是一个活人了,不再是纸页上一个苍白的名字,而是脾气糟糕,自高自大,却会在她不见时,四处寻找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夏洛克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他看向前方,仍然用冷淡而别扭的口吻说:
“逻辑太过混乱,这不是你原本想说的话——和你之前对我的指控并不相符。”
“我就喜欢这种神逻辑,而且我的指控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没资格那么说我好吧……我说,你又不急着投胎,不能走慢一点吗?”
路德维希扯扯夏洛克的大衣袖子,示意他走慢一点,恰好露出他内里的衬衫袖口。
……诶,扣子呢?为什么衬衫的扣子掉了一颗?
夏洛克没有说话,走的更快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路德维希看着夏洛克散开的袖口,沉默了两秒,来不及细想,那些在心里起起伏伏的思绪,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她伸手戳戳夏洛克的背:“喂,真的生气了?我话说的有点重,我道……”
“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夏洛克飞快地回过头,诧异地说:“蠢的是你不是我,是你大面积脑损伤急需修复,我为什么要生气?”
路德维希:“……”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再次戳了戳夏洛克的背,不过这次戳的略狠,她是用指甲尖戳的。
“你爱听不听吧,我只是领地意识有点重,不是针对你……你会来找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说你特么能不能走慢一点!”
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了,手上狠狠一拉,夏洛克一时刹不住车,于是福尔摩斯先生很荣幸地……香肩半露。
夏洛克停住脚步,大衣有一半滑落在手臂上。他慢慢地回过头,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路德维希。
理直气壮的路德维希:“所以我想说的是……谢谢你来找我,你真是英国好室友,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把大衣拉上,整理了一下领口,神情微妙:“这就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
“……你不用太感动。”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我向来都是这么的热情和善解人意。”
夏洛克目不忍视,转身就走。
只是,他放慢了脚步,让路德维希可以比较轻松地跟上他。
他一边走,一边语气淡淡地说:
“事先说明我没对你的观察力抱有期待……你不是说你有重要发现,你发现了什么?”
“有两点……但是我没学过犯罪心理学,所以可能并不准确。”
路德维希神情凝重起来:
“第一,钢琴是在黄昏时被送到考文特花园剧院的……这可能不是巧合,日落对上原二郎有特殊的意义。”
夏洛克皱眉:“日落?”
“我总觉得上原二郎喜欢赋予他生活中的细节特殊的意义……这可能是演戏演多了的后遗症。”
路德维希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半圆的小叶子在脚底嚓嚓作响。
总有一些树,喜欢在春天发疯了一样地掉头发,比如中国的樟树。
“你看,他买书,是因为书名对应自己的生活,他挑卡萨布兰卡百合,是因为这种花代表‘死亡’,‘沉默的爱情’和‘五月’……而他挑这个偏僻的地方看书,是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日落。”
夏洛克偏头:“这是他和你说的?”
路德维希用食指摩挲着下巴:
“嗯,他说在剧院里只有钟楼和这里能看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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