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琴房里,林月在看着心爱的古琴磕了一角,琴弦断了一根。想到古人摔琴谢知音,自己摔琴是干什么呢?发泄孤独吗?用这琴来发泄未免成本太大,这把北宋蕉叶琴是从香港花了大价钱拍回来的。“知道你疼了,明天请人给你修哦。”她摸了下磕坏的琴角,口吻就像是跟自己的孩子说话。林月自幼接受贵族式教育,看的书经典名著,听得音乐也都是经典名曲,接触的人也都得是她家里认为有修养的人。久而久之直接导致她朋友稀少。在她父亲很精明,但不聪明。林月的孤独,大部分都是拜他的教子方式所赐。
二十七年来,她很少有机会独自接触到同龄的男孩,高中时,还没有变成“香妃”,同学里有人追求她,暗中写纸条给她表达情意。她还有没有得意向男孩表示想法,就被接送她上下学,并且负责她人身安全的司机发现了。事件的第一个结果是:那个男孩莫名其妙的被打了好几回,经常鼻青脸肿的来上课。第二个结果是:她父亲用自身的能力调来一个新的班主任,对林月格外“关心”。第三个结果:无形中,林月被孤立了。同学中不论男的还是女的,再也无人敢和她做朋友。
林月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前一阵子,她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徐小春。现在她手机里还存着不少徐小春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半裸上身,露出六块腹肌,正在刷牙的照片。她非常满意他的身材,不由的轻轻去摸手机屏里显示的腹肌。现在,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要监视他。他帅?应该不是,在她眼里,他的长相只是个未成年人。他能医好自己的病?她不抱有希望。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是太孤单,没有男性朋友,想找个人谈一场混混烈烈的恋爱罢。可是,她的自卑和孤僻,让她忧心忡忡。她害怕徐小春的眼神瞅她。“让他蒙上眼不行么?”不知是谁在林月的脑海里说了这句话。“对,蒙上他眼!”林月看着窗外的繁星说。
林月给徐小春发信息,“你确定要来给我看病么?是不是那我做实验,医死了咋办?”徐小春有点生气,回信说,“医死人我偿命,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另请高明。”林月一笑,发信息,“我不是不放心,我只是有个要求,你同意么?”徐小春问,“什么要求?”林月说,“我监视你的事情,你在意么?”徐小春看了信息,笑了一下,回信,“就这个要求?不介意的,我早把那事忘了。”林月说,“我要求的是,你给我看病的时候,为了避免让我尴尬,你蒙着眼行不行?”徐小春心想:就知道你会不好意思,既然你这样要求,我答应你便是。当即回信:“我不仅答应你这个要求,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提,只要不过分,我一一答应你。”林月回信,“那好吧,明天我让牛芳蕊去接你,到时候我还有什么要求,我会让她告诉你的。”
第二天一早,一辆保姆车停在徐小春诊所门口。蹲墙根的大爷们见漂亮的牛芳蕊走下车,直奔诊所。一个老头说:“看,这女子要和小春搞对象,她也不搭理咱们,看来以后咱们没地界蹲墙根咯。”另一个老头说:“你快拉倒吧,还以后?出不了今年,你就重新投胎了,那时候,你还蹲个屁啊!”周围蹲墙根的老头哈哈大笑。有一老头说:“这孩子我认得,她家养牛,牛白犀的闺女。”一个岁数偏小的老头说:“牛白犀啊,我认得。淹死了的那个张璟名啊,他的老婆金小芬知道吧?他俩年轻的时候有一腿!有一腿懂么?”
不一会,牛芳蕊前脚走出门,她和蹲墙根的大爷挥挥手说:“各位大爷,真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故意不搭理你们的。下回我再来,给你们带好吃的。”话音刚落徐小春也走了出来,他对着老头们说:“再瞎白话,我真轰走你们噢!”他扭头看了眼牛芳蕊,说,“走吧,别理他们,这帮人,没有一个正常的。”牛芳蕊对刚才老头的话绝对不会生气,面对流言蜚语,她有着天生的免疫力。她生的性格傻里傻气,不懂爱恨,好奇心又极强,这导致她人缘极好,即使是林月这种孤僻怪异的人,也渴望跟她交朋友。
两人上了车,嗖的一声跑了,只留下一股尾气,呛得蹲墙根的老头们直咳嗽。一个老头埋怨说:“你瞎说啥啊,啥一腿两腿的,那事是真的也行。”岁数偏小的老头大声说:“千真万确!”
徐小春平生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良好的密封性,让他非常不适应。开始他只是有点头晕眼花,渐渐的他腹内开始翻江倒海,胃里的酸水,一阵阵的往嘴上窜,刺激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幸好出来的匆忙,没吃早点,不然这洋相会出的更大。
牛芳蕊见他一脸难受的样子,关切的说:“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晕车,喝口水吧。”徐小春嘴里都是酸水,他捂着嘴无法说话,摆摆手,以示停车。车刚停稳,他猛地拉开门,窜到路边,大口大口的土。稍作休息后,再次上车,他觉得舒坦多了。牛芳蕊说:“徐大夫,你有没有见过‘范进’这样的病人?”徐小春摇摇头,表示没听懂。牛芳蕊说:“有一个女的,我朋友,她最近考上了研究生,拿到通知后,她就整体没玩没了的笑,就连睡觉都会笑出声来。”徐小春笑说:“这种病是大喜所致,要是犯病时间不长,吓一吓她就会好了。”牛芳蕊说:“快一个礼拜了。”徐小春不唸声。牛芳蕊问:“大喜也是病啊?”徐小春说:“这你就不动了吧,心主喜,主神智,五行属火。当一个人过分喜悦,和受到惊吓就会变得神志不清,一般有两种表现,一种是疑神疑鬼,另一种就是你朋友这样,秋天那阵子,我就治了一位这样的病人,他是受到惊吓,变得发疯了,总是胡言乱语,认为自己最英明,最有本事,是皇帝,还动不动就打人。在医院治了大半月,还是不行,只好出院。后来我给开了一单配有猪心的药方,结果呢,三剂药下去,还就好了。”牛芳蕊睁着两只大眼,好奇的说:“真的?这么神奇呀?”徐小春摆摆手说:“也是碰巧。”两人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中,车已经开到林月家门口。
这是一座深宅大院,牛芳蕊拎着徐小春七拐八拐,来到林月闺房门前。她掏出一个眼罩,说:“带上吧,徐大夫,我表姐见到你怕不好意思,只好委屈你咯。”徐小春戴好眼罩后,牛芳蕊拎着他进屋,扶在坐位上等着。她找遍了林月闺房的所有屋子,没见到人。只好给林月打电话,林月说,她有点不好意思,跑出去躲起来了。牛芳蕊埋怨说:“你咋这样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回来,我们等你。”林月说:“真的有点害怕,心都突突的跳,过几天再说吧。”牛芳蕊不唸声。这时,徐小春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摘下眼罩说:“没事的,她啥时候不再不好意思,再啥时候看就得了。”他起身告辞。牛芳蕊拦住说:“要不吃完饭再走吧。”徐小春说,不用了。牛芳蕊说:“要不咱们去看看‘范进’吧?”徐小春点头说,行。
路上牛芳蕊跟徐小春介绍“范进”。她说:“我这姐妹,她考了三年研究生,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那天我陪她去拿通知书,你猜怎么着,她打开一看,录取了,当场就笑喷了,手舞足蹈着,我觉得她跳起了‘天鹅湖’。回来的路上,她没完没了的笑,眼泪鼻涕都出来。”徐小春问:“后来呢?”牛芳蕊说:“后来?后来她还是笑,吃饭的时候在笑,睡觉的时候也在笑,笑的她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想啊,书里不是写过‘范进中举’嘛,我感觉她和范进没啥区别。这不都过去一个礼拜了,我昨天去看她,见她捧着通知书,念着里边写的字,一边念一边笑。整个人像是好几天都没洗嗽过了。眼圈像是个熊猫,小脸通红,头发也乱蓬蓬的。看一遍通知书,笑一遍。真是当今女范进。”徐小春问:“她不乱跑乱颠么?”牛芳蕊说:“我陪她取通知书那天,她是乱跑来着,差点就让车撞了,这几天好像不跑,猫在屋里整天看通知书笑。”徐小春不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