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瑶在听肖曦解释“三魂七魄”的过程中,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迷惘和困惑的神色:原来,肖曦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却忘记了要掩饰语音语调,也忘记了要在话里带一点滇省方言,不知不觉地恢复了自己本来的说话口气,而且还带出了一点北山口音。
而沈诗瑶是做主持人的,对语言天生敏感,一听就觉得他的音调和口音跟开始截然不同,就像变了一个人在说话似的。
更令她惊讶和不解的是:刚刚他的口音,自己感觉到很熟悉,让她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少女时代,并回忆起了那个经常与自己探讨文学艺术、曾经令自己产生了一种朦胧好感的男孩子的声音。
而那个男孩子,已经与自己分别将近八年了……
肖曦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见沈诗瑶睁大眼盯视着自己,满脸困惑不解的表情,有点心虚地问:“施主,你怎么了?我说的话不妥吗?”
沈诗瑶听他忽然又恢复了那种带一点滇省方言的口音,以为自己刚刚是听错了,自失地一笑,说:“道长,没什么,刚刚我走了点神,忽然想起了读高中时的一个同学。不过,你刚刚所说的关于魂魄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随后,她又皱皱眉头说:“道长,魂灵之说,终属渺茫,这世间谁也没有过轮回转世的亲身体验,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可靠,也难以消除我心里对死亡的恐惧。”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又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良久,才幽幽地说:“道长,我在得病之前,最喜欢看《红楼梦》,总觉得自己与林黛玉有点像:生性敏感、喜欢读书、体弱多病。所以,每次看《红楼梦》,我都会引起强烈的共鸣。特别是里面有一些感叹人生无常、红颜薄命的诗句,我每次一读到,就会心绪灰暗,很久都难以平静下来。我想,我得肝癌,这种忧郁的心境,可能也是一个原因。”
肖曦平时也最喜欢读《红楼梦》,所以一听她这番话,就猜到了引起她共鸣和伤感的那些诗句,便说:“施主,我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也喜欢看《红楼梦》。我猜想,这里面引起你感慨的诗词,应该有以下几首:一是《葬花吟》,二是《好了歌》,三是甄士隐对《好了歌》的解读词,对不对?”
沈诗瑶用惊讶的目光盯着肖曦,很不解地问:“道长,你在道观修行,难道也看《红楼梦》这样的书?”
肖曦笑道:“施主,我虽然在道观修行,平时却很喜欢读书,除了道家典籍,我还喜欢看古典小说,喜欢看西方哲学。很多哲学名家的书,比如叔本华、尼采、黑格尔、萨特的著作,我都仔细读过。我觉得:很多西方哲学家的思想和观点,其实与我们道家的观点是相通的。比如叔本华的生存空虚学说,就与我们道家强调的清静无为观点很是契合。”
说到这里,他见沈诗瑶眼里渐渐露出了惊讶和佩服的神色,心里微微有点得意,又说:“其实,施主你只要读过叔本华的生存空虚学说,就不会对死亡感到那么恐惧了。”
“什么是生存空虚学说?道长,请你简单说一下这学说的内容,行吗?”
急于摆脱对死亡恐惧的沈诗瑶,迫不及待地对肖曦说。
肖曦点点头,说:“你刚刚对我描述说害怕死后在漫长的时间内,无知无觉,没有意识,没有知觉,所以感到非常恐惧。其实,叔本华在《论死亡》这篇著述中就明确指出:你的这种恐惧,是所有动物都天生具备的。叔本华将这种恐惧,命名为‘对非存在的恐惧’——你理解‘非存在’这个概念吗?”
沈诗瑶凝神思索一番,点点头说:“我懂了,‘非存在’就是我刚刚对你说的‘无知无觉,没有意识’,这确实是我最感到恐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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