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火炉里面的火已经熄了,余碳上面蹲着一只破旧的铁壶,正煮着茶。蒲金刚躺在门外的一张摇椅上面,悠闲地摇着蒲扇。那张摇椅上自然没有了虎皮,也不是铺过虎皮的那张香檀木的摇椅,而是一张残破到断了一条腿,劈了一条扶手,又被虫蛀了无数个小洞的破摇椅。
屋里面已经空了,空到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甚至都找不出来一只完整的碗。火炉上的破铁壶能不漏水,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蒲金刚手中的蒲扇还算是较完整的物件,若不是被蒲金刚握在手里,放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多余。
若不是还有一个搬不走的大铁火炉,谁能想到这个地方刚刚铸出了一把绝世利器“麝香刀”。若不是地上还有洒溅的残羹冷炙、破碎酒坛,谁能想到这地方曾有过最好的菜,最烈的酒。若不是门外草地上还残存着若干的血迹,谁能想到这里有过多少无情的厮杀。
张君宝东瞧西转,并没有发现小妖,大吃一惊,忙问蒲金刚道:“小妖呢?”
蒲金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地回答道:“走了。”
张君宝心里咯噔一下,待要再问,又一想:“这还需要多问么?她既然能不告而别,又岂会在乎我的感受?她跟我有算得上是什么关系呢,即无亲,也无故。同来此地便是取那‘九白纹章’,既然想要的东西已经取到手了,自然也就用不着自己了。”张君宝的心里酸酸的,想想小妖的笑脸儿,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可总归事实胜于雄辩。
张君宝瞧着空空如也的山谷,走到蒲金刚的身边,问道:“他们都走了?”这句话本不该问的,显然易见,因为问了也是白问。所以蒲金刚并没有回答。
蒲金刚收回邃远的目光,说道:“有的人天生就是海量,有的人天生就不能饮酒。你这一口酒竟然比迷药还管用。”蒲金刚说着,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牛皮酒囊,嘬了几口,将酒囊递给张君宝,说道:“你以后若是还想饮酒,就来几口‘回笼酒’,慢慢地就会有酒量的。”
张君宝经过昨晚的尝试,深知烈酒的味道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得了,醉酒的滋味更是有切肤之痛。所以,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擅饮酒,不能饮酒。可心底还有一丝的芥蒂,男人不饮酒,好像会被人看不起,至少先会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不起。
张君宝想要伸手去接,却又半途止住。心想,别人饮酒是美味,自己饮来却是苦味,又何必强饮苦味来糟蹋别人的美味呢。可是心里却烦闷的紧,憋得难受,小妖走了竟然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打。这像是一团麻,塞住了喉咙,或许用烈酒冲一冲会好些。不能饮酒的人也会有饮酒的冲动。
张君宝伸手去接酒囊,却见蒲金刚倏忽一回手,又将酒囊收了回来,自饮自乐地说道:“消愁的酒不饮也罢,这世上的事情,历来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没瞧见这山谷么?不也是走的干干净净了么?”
张君宝不假思索地道:“小妖不是那样的人。”
蒲金刚握着酒囊的手突地停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还算她没有看错人,那你说说,小妖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话本就不是让张君宝回答的,因为张君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根本回答不上来。人都已经走了,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张君宝道:“你怎么还不走?”张君宝这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很傻,这山谷本就是蒲金刚的家,打铁火炉还在,为什么要问人家走不走呢?
蒲金刚摇着蒲扇说道:“我也要走,只不过我在等一个人。”说着从山谷口赶紧来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大胡子,左右甩着鞭子,赶着马儿从山坡上斜斜地下来,竟也如履平地。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匹马,走得近了,竟然是郭襄。蒲金刚竟然在等郭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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