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美人关押在天牢之中,斑驳苍老,阳光透不进这四面墙,只有长年的颓败与腐朽充斥着这周围,任是谁人都想不到,昔日那个风光无限的骊美人,今日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狱卒在前方带路,踏着这里面唯一的通道一直走到尽头处,孟嬴步履姗姗,却是对这牢房中的污臭拧眉不已。
迎娘安静的跟随在其后,目光有些凝重的望着前方的孟嬴,似乎有些担忧公主金枝玉叶,会否不适应这里?
依她所想,骊美人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之前都不肯招认的事情,现在定然是再问无益的了,孟嬴又何苦多走这一遭呢?
在天牢的最尽头处那单独一间的牢房之中,狱卒的脚步停了下来,自腰间掏出了钥匙为孟嬴开锁,随后毕恭毕敬的离开了,将这里留给孟嬴。
尚未踏进牢房,从这打开的石门看去,依稀能够看到坐在这里面干草上的女子,蓬头垢面的模样,脸上的伤痕因为没有上药的缘故,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身上的血迹也已然干涸,只是这个样子看上去,任是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当初那个美艳的女子。
意识到有人进来了,骊美人抬眸望了孟嬴一眼,眼眸之中却是不起半点波澜,随后像是看到不认识的人似的,依旧是垂下了头去抓着自己的头发,将那上面污垢给捋了下来,这副模样,像是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凝望着她,如若不是那一双曾经魅惑过君王的双眸她还认识,孟嬴当真是不敢去承认这个就是当初的骊美人,昔日红颜,今日颓败,现如今想起来也是万般的悲凉与无奈。
“大王已然下令,明日处死,你难道……就此甘心?”孟嬴徐徐开口道,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举步朝着牢房里面走了进去,与骊美人之间更是拉进了距离。
听到孟嬴的这一句话,骊美人揪着自己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眸中如似一般的沉寂,随后却是流下了泪水,潸然之间,她却笑了起来,“好一个楚平王,真的是太无情了,也不念在妾身伺候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回想当时的青葱岁月,娇娇如玉的时候,“想当年我被送入宫的时候,他可是第一眼就看中了我呢,他说……六宫之中没有谁能比我更加妖娆的了……”兀自说着,兀自笑着,带着那两行清泪,看上去无比的悲凉。
说着说着,骊美人又停顿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孟嬴,又问:“是否善刑而死?”
孟嬴定在那里,实在是不忍心去回答骊美人的这一个问题。
然而,孟嬴的沉默却也是最好的答案了,骊美人在看到公主这般沉寂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个底了,“果然是我们的大王,不过……善不善刑也无所谓了,横竖都是一个死,如何死去也无所谓了。”
“你到底在掩护谁?”孟嬴开门见山,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骊美人,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似的。
这一次,换做是骊美人沉默了下去了,她看了孟嬴一眼,又垂眸下去,不言不语。
孟嬴道:“我入宫虽然年少,与你交集不深,但是你骊姬是什么样的人我倒是知晓一二,你专宠跋扈,百媚千娇,该是骨子里不为人所屈之人。可是现在呢,你要死了,你却还在掩护着谁?”
“谁跟你说,我在掩护谁了?”骊美人反驳道,神情转换了一种坚定的意味,抬起头来也是直勾勾的看着孟嬴。
二人的眸子相碰的那一刹那,虽说此刻看上去二人有如云泥之别,但是从骨子里看来,二人却是旗鼓相当,未见有半丝逊色。
骊美人继续言道:“那日就是我趁着接近公子珍的时候,对他下的毒,你们现在不已经解了毒了吗?不已经从我宫中搜出了证物了吗?你现在又何必来这里假惺惺的呢?还是说连你堂堂公主都是这等狭隘胸襟,竟是想来看我如今这落魄的模样,趁机落井下石?”
孟嬴暗暗一笑,“随你所想。”
说罢,她四下环绕着这间牢房,倒是有些物换星移,人非昨日的感慨。
“遥想当初我困顿出宫的时候,该是你骊美人最为风光的时候吧?”孟嬴回想道,“但是今日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骊美人依旧是盯着孟嬴,并无言语。
“因为,你就是被你的自信害死了,你即便是欺骗了别人,可是那又如何,你欺骗得了自己的心吗?”孟嬴问道,她又踱步前进了一下,蹲下身与骊美人相对而视,却是从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与骊美人这般亲近,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骊姬,你那日在栖凤台的举动期满不了,我也是个做母亲的人。”孟嬴死死的盯住她,“你那时候该是在想,珍儿要是你的孩儿那该多好,却怎么会对他下手呢?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想掩护什么?”
骊美人像是被孟嬴戳中心事似的,神情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孟嬴的凝视,随后则又是笑了起来,“即便你看破这一点又怎么样,我说与不说都是这样了,孟嬴……你当真以为你很聪明吗?我告诉你,你说得很对,我骊姬便是这种不为人所屈之人,我告诉你,哪怕屈于一个陌生之人,我也不会屈居于你的,孟嬴……我恨煞了你!”
看着骊美人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孟嬴神情淡然,“我自然知道你恨我,从你知道我的存在开始,你便千方百计想要对付我了,只可惜……现在你快要死了。”
“你休要得意,我死了,自然还会有人想要你的命。”骊美人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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