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很准时,按部就班,首先是奋进集团董事长周怀南汇报公司的基本情况,经贸委主任郭杰龙接着发言,再就是分管的县委常委、常务县长钱一兵发言。
我把我自己的对话和几个人的发言作了归纳:“说来说去,就是七个问题。一是公司主体业务已名存实亡,出路何在?二是下岗职工要上岗、要工资、要生活困难补助,如何解决?三是公司出租的门面缺乏透明度,怎样消除职工的疑虑?四是职工要求清查公司的帐务,并张榜公布。五是公司已停产,还保留那么多与县里各部门对口的科室有无必要?六是全国各地欠公司13.8亿货款,公司欠各地业务单位8.3亿货款怎么办?七是欠银行贷款7.5亿元,银行将政府作为第二被告,怎么办?今天,我们就围绕这七个问题商量怎么办,并且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不做一个决定是绝对不能散会的,即便散了会,我们也走不出这栋大楼。因为,下岗职工已将办公大楼团团围住,将所有出口统统堵住了。大家就畅所欲言吧。”
我之所以把这几大家的领导全部请来,除了需要集中大家的力量和智慧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中好些人的亲戚和朋友都以较低的价格租了公司的门面,还有的低租金搞到门面,再转手高价租出去,吃差价。与其幕后鼓捣,不如光明正大地请他们一起来商量。
几个小时,就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过去,但还是没有一个头绪。会开得很沉闷、很压抑。
县机关事务管理局送来了盒饭,吃饭时,大楼内外喧闹起来。下岗职工堵住各个出口,坚决不让下班机关干部离开大楼,一些想急着出去的机关干部同职工吵了起来。政府办主任进入会场,向马县长请示怎么办?马县长问我怎么办?我平静地说:“通知机关事务局给走不出去的机关干部准备晚餐,不要让县机关干部与下岗职工发生冲突。我们继续开会,争取早点结束,和机关干部一起出去。”
吃罢晚饭,又七说八说的,时间已过晚上十点了。
我说:“大家明天都有明天的事,大楼内机关干部,大楼外下岗职工都在骂我们,我们能不能快刀斩乱麻,抓紧时间拟定几条意见。”
大家都同意,我便对马县长说:“马县长,您是我们县的老领导,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您有什么高招?能不能说一下,怎么搞?省得我们这些人和机关干部、下岗职工,陪着一起熬夜。”
马县长说:“这企业走到这一步,是不能适应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我心痛啊!我们想尽了种种办法,但就是回天无术,难啊!我们没有空置那么多岗位,下岗职工再就业有难度。生活困难方面,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比如通过民政这条线从上面要一点啊,从门面出租收入中挤出一点啊等等。至于出租门面的透明度问题,应该引起重视,要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公布公司的帐务嘛,过去公司业务往来较多,帐有些乱,既然职工有要求,整理一下,公布也未尝不可。是否保留与县里各部门的对口科室,我看能保留就保留,不能保留就不保留。业务往来单位欠公司13亿多元,大都是陈年老帐,我估计要回的可能性不大,但可以试一试。公司欠业务往来单位8亿多元,我们实在没能力偿还。欠银行的7亿多元,改革嘛,改革的负担和成本最后转嫁到银行头上,是我们国家的特色,看样子,银行只有做冤大头了。”
我笑着对马县长说:“马县长,如果把您说的马上告诉围住大楼的下岗职工,他们能满意吗?他们能放我们出去吗?”
马县长一时语塞。我估计,马县长在“踢球”,他是要看我出什么“招”。
“同志们。”我满怀深情地说:“外面是我们的父老乡亲,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有的是夫妻,有的三代都在公司干活,一下岗就失去全部生活来源,我们能无动于衷吗。我们不是要执政为民、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吗?我们不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吗?为什么不为他们多想一点?为他们多做一点呢?请大家拿出勇气、拿出智慧、掏出心窝,真诚地说几句吧。”
又开始讨论,时间已过了十二点,有些与会者打起了呵欠。围住大楼的下岗职工和大楼内出不去的机关干部都喧闹起来,骂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会场。
县人大主任孙凌云终于忍不住了,打了个呵欠说:“常书记,你有什么招就说出来吧,行我们就照办。”
孙凌云虽说不是县委常委,但他是月光县的“老革命”,从村民小组长到村团支书、村民委员会主任、村支书,再到副乡长、常务副乡长、乡长、乡常委书记;到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县长,最后停留在人大主任任上,可以说是一步一个台阶,每步台阶都重用、提拔了一批干部,重用提拔的干部对他感恩戴德,追随他的人很多,可以说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马虎不得。
大家都符合孙凌云主任的话,要我说。
这正是我盼望的时间(过夜晚十二点),盼望的时机(楼外下岗职工、楼内机关干部喧闹,会场众人要我拿主意),我“惊世骇俗”的主意迫切需要这样的时间和时机。我不能让人认为是我要这样的,而是要让人感到环境所迫不能不这样做,如果这被看成是我的主意,我刚来就会“得罪”一大批“权贵”,这是我力求要避免的。
我稳住神,决心卖最后一道关子:“大家想不想早点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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