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转身之际,发现自己的长发被他紧握在掌心,下意识地想推开他的手,但是她看到沐谦憔悴而迷离的目光,一时不忍心这么做,于是顺着他看自己的方向,跪坐在他身旁。
“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她着急地抬头看向崖顶,“你不会是一个人来落水村的吧?你的腿伤很严重,要立刻回城里找大夫给你接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沐谦似乎并不在意腿伤,摇了摇头说:“区区一双腿,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白鹰恨的人只是我而已,他不应该骗你跳下悬崖,阿缇雅已经为我白白牺牲了,你若是再为我枉死一次,我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苏挽月有些惊诧地问:“你见过白鹰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沐谦抬眸看着她,气息虽然虚弱,但吐字很清晰地说:“苏姑娘,我有话对你说,请你务必听我说完。”
苏挽月点了点头,道:“你说。”
沐谦微合了一下眼睛,才缓缓开口道:“我第一次在沐府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阿缇雅,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她……我总觉得,你这次来到云南,在我面前出现,是上天给我的另一次机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再像以前一样错过你。”
苏挽月心里渐渐有些明白,她试图开口说话,却被沐谦的手势给制止了。
“白鹰说,沐府与罗婺部落的恩怨,必须用我的鲜血来偿还,我并不怕死,也不怕受伤,当年阿缇雅跳下雪山悬崖,我没有追随她而去,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后悔,我今日能够侥幸不死,一定是她在天之灵在庇佑我。我最怕的事情……”他微微喘息了一下,“莫过于眼看着我心爱的人在我眼前死去。”
他说完了这些话,将憔悴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清清楚楚地说:“只要能够破解白鹰的诅咒,让你能够平平安安活着,我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苏挽月顿时怔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问:“你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从绝壁上跳下来的?”
沐谦眼神微动,带着些许笑意说:“别说你不相信,只怕昆明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黔国公沐谦,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生命。”
苏挽月却笑不出来,她默默地看着遍体鳞伤的沐谦和他唇角的微笑,心中情绪如同海浪般汹涌。
他明知道她不是阿缇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跟随着她跳下悬崖。
如果说此前她还可以假装糊涂,将沐谦的这种情怀理解为对昔日未婚妻的怀念和情感转移,但他此时此刻已经明确地告诉她,他这次纵身一跳,并不是为了阿缇雅,而是为了她。他本是一个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就像朱佑樘一样,甚至比他埋藏得更深,深到她之前完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如果不是这次偶遇白鹰,只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可以是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也可以是天涯咫尺、两地同心,但并不是每一对情侣都能够为对方不惜代价、生死相随,更何况她与他并不是情侣,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
沐谦叹息了一声,然后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苏挽月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心中喜欢的人除了阿缇雅之外就是慕蝶,而她对你也很关心,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什么。”
沐谦眼里泛起一丝怅惘,说道:“我若是真心喜欢慕蝶,她早已是我的夫人了。你去神庙决斗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远远超过了慕蝶。阿缇雅的死,让我伤心了十年;如果失去慕蝶,我也会难过很久;但是如果失去你,我只会觉得生无可恋,不如和你一起死去。”
苏挽月默默地看着双腿重伤的沐谦,心头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只觉得心乱如麻,沐谦对她的这份感情实在太过沉重而且离奇,她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对他的这份痴情,她只是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