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静静地坐在候机厅里,一直到所有人都已离座登机,一直到催促她抓紧时间登机的广播放了无数遍,一直到已延误了时间的飞机终于飞走,她还是呆呆地坐在已人影寥落的候机大厅。
当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时,她不知道自己已坐了多久。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地放手,因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她定定地看着手中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占南弦的名字,不知道它响过了几次,闪过了多少遍,只知道每次在歌唱完后铃声消失的下一秒,都会一直重复再重复地闪起。
轻轻挂断电话,她起身离开。
沿来路返回,走出关检口外,她往售票窗口买了最快一班起飞的航班,然后一步步走去重新办理登机手续,再从之前他送别她的同一个安检口进去,过安检门时她手中的项链再次报警,安检人员惊异地看着她,例行公事地拿起检测拍扫了扫便予以放行。
走过长长的通道,找到了登机口,排队,验票,进入登机通道,一直到在机舱里找好座位坐下,她仍懵然不知自己将要飞向哪里。
手机坚持不懈地响起,一遍,一遍,又一遍。
终于,她颤着手摁下通话键,把手机慢慢放到耳边。
“占南弦,你不是要我放你生路吗?”她说,已停歇不知多久的眼泪再度无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连珠落下,溅湿了手中的石坠。
“对不起。”他声音微沙。
委屈瞬间泛滥,她抽泣得不能自已。
“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多少个夜晚,当我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合上眼睛的时候,都向上天祈祷请让我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忘了你,只要忘了你,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你试过那种思念到痛不能抑的滋味吗?你试过眼泪一直流,从滚烫流成了冰冷的滋味吗?你试过想一个人想到无法控制却相见不相识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的滋味吗?”
那边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
“你试过爱一个人却觉得自己不应该享有幸福那种撕扯的滋味吗?你试过恨一个人却像中了毒,无法离开而只能留在原地承受无止境的伤害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吗?你试过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站在教堂里那种极度恐惧的滋味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我和自己说,如果你真的娶了她,我就抢杨文中的枪自杀,既然你要这样折磨我,那我去死,我去死你满意了吗?”
她的哭声未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舱门边,眼内布着红丝。
泪水汹涌,眼前骤然一片模糊,像隔着苦海海面的大雾,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走过来把她拦腰抱起,她哭得太累已经全无挣扎的力气。
抱着她走出机舱,走过长长的通道,一直走出安检口,走出机场,他把她放进车里,静静拭去她红肿不堪的泪痕和水雾,为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驶向红彤彤晚霞下的机场高速。
每走一段便看见高速公路的入口出口,或是驳接其他高速的三岔路口,那么多的出口也许随便选一个都可以到达他们想回去的地方,然而人们的习惯永远是选择最便捷的路,而直觉地认为其他方向都是绕圈子。
常常会忘记有时候最便捷、最快的路,却往往可能也是最长的。
一路到底,终于到达唯一出口。
当一轮圆盘似的黄昏落日隐入树荫楼角,车子再度回到她家楼下。
他熄灭引擎,余音渐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许久,搁在方向盘上他静如泥塑的右手终于垂下,插进上衣口袋。
“婚礼是为一心准备的,她要刺激潘维宁,为你,我只准备了一样东西。”他缓慢响起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陌生沙哑,萦绕在不大的车厢里让人奇异地觉得遥远、荒凉和空旷。
他摊开的掌心中承着一只已打开的小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的铂金素戒,优雅独特的造型和他左手无名指上所戴的如出一辙。
“你戴的那枚戒指我看着碍眼,所以去美国时定做了这一对。”谁知道回来后她对他的抵触情绪那样大,由此也惹起了他的恼意,不无自嘲地弯弯唇角,普天之下他独独在面对她时会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是她之不幸,还是他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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