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愣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反应,动了动嘴唇道:“再养一段时间。”
“有什么好养的?”我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问他,“不过是流个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那么精贵着。”
他好半晌都不说话,过了会儿,才苦笑着问道:“落落,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我轻笑了一下反问他,“恨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我伸手就想覆上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是不是烧糊涂了,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他的眼睛很红,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昨夜一夜未合眼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他继续追问,“你是恨我的对不对?”他抬起自己的手,死死的盯着,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亲手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你又怎么可能会不恨我呢?”
我抽回自己的手,缓缓道:“我是真的不恨你。”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迷惘。
我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就算恨,我也只会恨我自己,我怀了它又保护不了它,承诺了让它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又没办法护他周全,归根究底,是我自己太没用,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那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没有错,”我低吼出声,“他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就算因你而去,那也不过是你收回他的一条小命而已,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没有错的。”
他忽然加重了握着握手的力道,自责而无措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若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手上的力道又渐渐轻了,“你……为么不告诉我呢?”
沉下去的心,终究还是冒起了丝丝痛意,我们争论了半天。到底在争论些什么呢?争得了罪魁祸首的名号有什么意义?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
并没有。
无法改变,也无法挽救的事情。再多的自责也于事无补,我再一次沉默,闭了闭眼,然后跟秦江灏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说完,便朝着被子里面缩。
我记得小的时候无论自己有什么不开心不愉快的事,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醒起来就会忘掉了,我想,等过一会儿我醒起来肯定就能把所有的不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江灏没有再说什么,帮我摇下了床,然后就出去了。
我在床上闭着眼睛培养了半天的睡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开始烦乱起来,刚才在秦江灏面前强装的淡然早已不复存在,心头开始泛起疼痛,直疼得有些无法呼吸。
感觉浑身冰冰凉凉,被子怎么捂都捂不暖和,仿佛沁人心骨的冬天还没有离去。
或许因为麻药的作用已经过了的原因,感觉腹部开始有隐隐的痛传来。
我从小就十分的怕疼,有时候看着电视里那些明明身受重伤还有力气对抗敌人的侠客十分的羡慕和敬佩,要是我也能像他们那样不怕疼就好了,要是人都不会感觉到疼就好了,尤其是心这个部位。
我的手机没有在医院,对天象又除了一个白天和晚上,其他的时间都分不清。所以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江灏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是家里的那个,我认得。
他将保温盒打开一股香气伴着淡淡的药味立刻就充斥了整个房间,这香味十分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心血来潮时,也会偶尔做一次药膳。
他盛了一碗坐到我床边,然后又像之前喂我粥那样,自顾自的拿勺子舀了,吹了两下,然后递到我的唇边。
这次我没再跟他争抢,张了嘴就喝,我想我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失去了骨肉还能冷静的吃得下东西的女人吧。
但是,我不吃不喝,又是消沉折磨自己给谁看?谁又会心疼?当然心疼我的人还是有的,只是都不在这里,所以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冷漠的人愿意照顾我,应该感到很知足了,还作什么?
喝完了汤,他又再次给我擦嘴,仿佛跟个机器人似的,一直在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一样的动作。
我也继续当我的木偶,吃完就睡,特别的有规律。
晚上,他也没有走,一直呆在医院里给我守床,我觉得我该感动该心疼他的,可奈何心里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十分的狼心狗肺。
睡得半昏半醒间,听到有人的交谈声,我没听得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间听到几个类似“调养”,“很难再有”“几率很小”等字眼。
一会儿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轻轻带上门的声音,没多久,我感觉到一双有点冰凉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牵起贴在了温热的肌肤上。
“对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拂过,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我的手上,烫得我想缩回手,可却又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