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上京已经是春暖花开。
城西清云巷一所简单精致的宅院,院内的樱花开得正好,风中落英如雪飞舞,院中落了一地的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楚荞已经在这里隐居了两个多月,日子过得平静而清闲,外面关于宸亲王府王妃下堂的传闻闹得满城皆知,却丝毫没有破坏这里的平静。
沁儿瞧见楚荞提着菜篮子便道,“你要出去?”
“今天是十五,萦萦晚上会过来,我去买些菜回来。”楚荞淡笑道。
那日离开王府,泷一也随之跟了过来,沁儿一再赶也没把人赶走,便天天把他使唤着劈柴开门。他以前总是燕祈然的属下,楚荞也不敢去住进神兵山庄名下的地方,便寻了这处民居落脚。
许是因为出了尹沉香这样的事,沁儿便对凤缇萦提防起来,一再劝她回大宛不要再管凤家的事,省得到时候又吃力不讨好。
楚荞知道这丫头是好心,但还是坚持留在了上京以便寻机帮助凤家离开。
她所经历的种种固然心酸,但比起凤缇萦这些年所历经的波折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家族,为了心爱之人,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一生的幸福和梦想,都埋葬在了那座寂寂深宫。
楚荞拎着篮子在菜市转悠,买好了东西一转头原本走在她身后的沁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无奈叹了叹气待寻到一旁僻静地小巷时,竟瞧见她竟跟一年轻男子在那里动手打架。
“沁儿!”
她叫了人,奈何那丫头根本不听她的话收手,于是只得上前去拉,谁知对方收招不及,她被迫踉跄地退了几步,不适地抚上阵阵绞痛的肚子。
“楚姐姐,你怎么了?”沁儿一见她面色不对,立即紧张道,“我这就带你找大夫。”
方才与沁儿交手的那人望了望两人,步近前来,“我就是大夫,不介意的话,我替夫人看看。”
沁儿着急楚荞,哪还顾得上敌友,“你快点。”
那人搭上脉,抬眼望了望楚荞,朝沁儿道道,“夫人有孕一直未曾好生调养,胎息不稳,方才是动了胎气了。”
有孕?
楚荞皱起眉头,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反而问道,“沁儿,你为何与人动手?”
“本公主看他不顺眼!”沁儿瞪了一眼青袍斯文的男子,咬牙切齿地恨不能再打一顿。
楚荞叹了叹气,向那人道歉道,“小妹若是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若是有伤到,汤药费我来付。”
“伤到没伤着,我不过是向她问路怎么去国公府,她便二话不说动起手来了。”那人颇为不满地望了望沁儿,真是没见过这么野蛮的丫头。
“国公府?”楚荞皱了皱眉问道。
那人有礼地理了理衣袍,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温如春,自药王谷而来,沉香师妹两月前病重离谷,生死不知,我才寻到上京来。”
沁儿冷笑,哼道,“她可没死,不仅没死,还风风光光嫁了人,成为宸亲王的侧妃?”
“你说什么?”那人面色顿时变了。
“我说,她抢了我姐姐的男人,成了宸亲王的侧妃。”沁儿恶狠狠地喝道。
“不会的,她不会嫁给宸亲王的。”那人怎么也不愿相信沁儿的话。
“好,本公主现在就让你去拜见一下宸亲王侧妃。”沁儿说着,便直接拖上他朝宸亲王府走。
楚荞劝不住,又不想这时候去跟王府的人碰了面,便自己先行回了清云巷。
凤缇萦已经过来了,见她回来便道,“怎么出去这么久,脸色也不好?”
“街上转了转。”她放下菜篮随口道。
凤缇萦每月十五会出宫到寺庙祈福,但最近都是一安顿好了便悄悄来了清云巷见她。
楚荞与她一道进了屋,斟了茶坐下便开口道,“能不能帮我请个靠得住的大夫过来?”
她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但现在又不能暴露神兵山庄,自己寻的人又多少有些不放心。
“大夫?”凤缇萦诧异,望了望楚荞,“你怎么了?”
楚荞低眉沉默了片刻,坦然笑道,“我有了孩子。”
凤缇萦闻言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如今的多事之秋,这个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只是此时见她眉眼间为人母亲的喜悦,是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了。
“我稍后让人通知魏景安排。”凤缇萦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等调养好一些,你还是回大宛吧,这上京到底是个是非之地,你和孩子有什么差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我会小心,你不用担心。”楚荞淡笑,并没有听话要走的意思。
这几个月,她也从凤缇萦口中得知了他们无法轻举妄动的原因,一来是燕胤的母亲还被燕皇秘密囚禁,二来当年太子手中上阳飞骑的兵符还未找到,而这其中的线索都与尹家有亲,这也是当初燕胤娶尹宝镜为妃的真正原因。
如今燕皇正一步一步准备着要将皇位传给宸亲王,留给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们一个人走。
凤缇萦见她拒绝,不由沉声道,“楚荞,你想要这个孩子,就该用心保护她,离开这个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安安心心把他生下来,我不想你和孩子跟着我们冒险。”
她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一切,一旦被揭穿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楚荞这一生拥有的太少,失去得太多,她不想因为她,因为凤家,而害了她的孩子。
楚荞低眉敛目,千丈崖上发生的一次又一次浮现脑海,挥之不去。
半晌,她抬头,目光坚定而决绝,“你不用劝我,我要这个孩子,也要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凤缇萦气恼地站起身,沉声道,“我会让大夫过来,等一个月你能走了,就让宁王府安排送你回大宛,你别想跟我讨价还价!”
“萦萦!”楚荞望着一脸坚决的女子,急声道,“你……”
凤缇萦披上斗蓬,准备离去,“要么你乖乖回大宛,要么,我就通知宸亲王府,我想燕祈然一定乐意知道你们母子的消息。”
说罢,夺门而去,不容她有半分拒绝。
次日一早,魏景带着人寻到了清云巷,沁儿知道对方是宁王一边的人便拖上泷一出门买东西去了,虽然他现在是跟着他们,但她和楚荞却是无法相信他真的不再听燕祈然的号令,所以凡事还是避让些好。
魏景让大夫请了脉,便问道,“方大夫,怎么样了?”
方大夫面泛难色,“夫人身子太过虚弱,这胎儿自然受了影响胎息也弱,这两日还动了胎气,状况确实不太好。”
魏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问道,“别说些没用的,能保住吗?”
宸亲王府分明就是敌人,可眼前这女人怀得却是宸亲王的骨肉,他还要在这里保护他们母子,怎么想怎么不乐意。
“能,只要好生调养,这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大夫连忙回道。
魏景点了点头,便道,“我在清云巷外的宅子里住着,让人收拾一下你们一起搬过去。”
“不用,我就住这里就行。”寄人篱下,哪有住自己的地方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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