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辞不想我知道,他清楚这会给我带来巨大的影响,他尽量封锁了能被我探听到消息的途径,而为了避免悠悠之口对我的打击,他干脆将婚礼压到不得不曝光这一天。
可笑梁禾依竟然也非常顺从,他这张嘴吧还真是天生迷惑女人的利器。
周逸辞与梁禾依大婚,滨城九成权贵都要到场祝贺,这是最受瞩目的婚事,一定会传得满城风雨,他不亲口告诉我也势必瞒不住了。
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这一天来得实在太快。
可能是我贪婪了吧。
最初跟他时候他妻子是白玮倾,现在又变成了梁禾依,我知道不会是自己,但也不是没有过一丝幻想。
我像是一缕游离在他感情世界之外的魂魄,他看得到摸得到,我也清楚自己的存在,可唯独无法向外人露出真身。
我问他在哪里,他沉吟了一下说不重要,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说完从床上起来,反手拿挂在门后的领带和西装,我也跟着起来,跪在床边从他手上夺过,埋入衬衣领子下,有条不紊的帮他系领带。
已经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可能再挽回的事。就算大吵大闹也只能显得我狼狈,让他焦头烂额,还是无法阻止。我索性表现得非常温柔和安静,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去完成这件大事,来日方长,输赢未定。
他对我的宽容有些讶异,始终把目光锁定在我脸上,生怕错过我任何一丝表情,我系好后对他说,“这样大喜的日子,我该恭喜你。”
他默然片刻,非常云淡风轻说,“算不上大喜,只是一个仪式,接触一些人而已。”
“男人都这么觉得,可对感性的女人来说终生难忘。”
我为他穿上早准备好的崭新西装,他今天颜色选得很保守,也不怎么喜庆,不过他气质好,穿什么都有样子。
在我为他整理衣服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刚接通后那边传来梁禾依的声音,她十分娇柔告诉他正在上妆,问他在路上吗。
周逸辞嗯了声,“正准备过去,时间还早。”
梁禾依声音内有些颤抖和撒娇,“逸辞,我现在很紧张,掌心都是汗,这是我最重要的日子,我很怕会做不好贻笑大方。”
“有我在旁边,为什么要紧张。”
梁禾依笑出来,“是啊,有你在呢,谁敢为难周太太啊。”
周逸辞面带微笑又安抚了她几句,便将电话挂断,保姆在外面敲门,提醒他时间到了,吴助理已经在客厅等候,不要误了接亲的及时。
周逸辞很不放心我,他看得出我强颜欢笑,也看得出我这层笑容下有怎样的苍白,我挺着肚子,刚刚醒来惺忪的睡眼,眼巴巴看着他,想要留又不能留,都让他难以迈步。
他将我抱住,捧着我脸在额头上烙下一个绵长的吻,这个吻很久,他滚烫的薄唇紧紧贴着,始终没有结束。
“晚上自己好好睡,明天我会尽早来看你。”
我本想装大度,让他安心陪梁禾依度过新婚之夜,可这句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圈儿,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说不出口。
尖锐的刀在狠狠割着喉咙。
我太高估自己的刚强。
也太低估我在这件事上的脆弱。
保姆第二次来催,周逸辞不得不走,他将我松开,让我笑一笑,我笑不出来,他等了会儿没有强求,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转身走出卧房。
外面走廊传来窸窣的响动,有说话声,有脚步声,并不是一两个人,乍听上去还真有点办喜事的热闹,大概十几分钟后才彻底归于寂然。
清晨阳光越过云层,斜射入房间,我跪在柔软的床上,恰好是他昨晚躺过的地方,我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在一室的空荡内。
一整个上午我心情都很糟,我拼了命的想要高兴,现实却拼了命的压抑。
九儿和保姆轮流逗我,周周也卖力蠕动肥胖的身体撒欢儿讨好,我艰难扯出一丝笑,觉得特别累,身体紧巴巴的,像染了病一样疲惫。
这样的烦躁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多,我腹部忽然毫无征兆的陷入一阵间歇式的疼痛,她们在房间忙着煲汤炒菜,我也没叫人来,扶着楼梯自己回房,我推开门时还好好的,可关门时就扛不住了,整个人在一瞬间冒出冷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绞死般的巨痛在我腹部里翻江倒海,我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流淌出来,顺着腿根泻下,湿漉漉的,我怕极了,我没有叫喊的力气,只能拼尽强烈的求生意志重重踢打门和墙,可她们根本听不到这点虚弱的动静,迟迟没有上来。
排山倒海的痛感将我所有的意识涣散,我越来越没有力气,就像一个恶性循环,恐惧使我慌张无措,我托着腹部咬牙爬出卧房,以一个侧卧的姿势躺在楼梯口,将鞋狠狠甩下去,噗通一声闷响,保姆听到后探头出来,当她看到我苍白的模样吓得失声尖叫,九儿也跟出来,两个人大喊着冲上二楼,四名保镖迅速从一扇门里涌出,他们看到我的大腿上有一丝水渍,非常茫然问保姆怎么了,保姆将手探在我私密部位摸了一把,她吓得脸色突变,“糟了!程小姐要早产,羊水要破了!”
保镖经过训练,对于突发状况都能够有条不紊的应对,可他们完全没料到我会在七个月时生产,比预产期足足早了两个月,家里一点急救的设备都没有,他们也有些慌张,都非常清楚周逸辞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以及对我的疼爱,生怕出半分差池,越是惶恐担忧越是手忙脚乱,四个大男人也有点发懵。
九儿跟在我身边侍奉时间不算短,她学到一些我遇事的冷静,迅速起身为他们分工,让他们其中一个下楼备车,其中一个联系最近的妇产医院,让最好的医护团队筹备手术,另外一个进房间拿衣服和毛毯,剩下的和保姆一起将我护送上车。
在他们准备的过程中,我几乎疼得要晕厥过去,保姆握着我的手,不断提醒我呼吸,放松,不要咬到舌头,不要睡觉。
我按照她说的做了,但疼感却一拨比一拨严重,像有什么东西在搅着,在不断的抽离我,我死咬着牙不喊出声,想要保留体力等稍后的生产,可越是隐忍越难以自持,浑身都像被水洗了一样。
保镖一路将车开的飞快,路上为了躲避堵车,还蹿升上了人行道,保镖不断按压车笛,一些行人吓得纷纷躲让,在开出人行道时刮坏了路旁停泊的两辆奔驰轿车,跟在后面开另外一辆车的保镖探出头大喊,“江北场所周先生的车,到场所索要赔偿!”
我身子几乎没有办法躺稳,在座位上翻来覆去,保姆抓着我的手,九儿按着我的脚,九儿看我苍白到无法直视的脸色,她哭喊着问保姆要不要告诉先生,保姆这才想起来,她大声让坐在副驾驶的保镖给先生打电话,保镖掏出手机我仰面制止他,“他在婚礼仪式上,现在正在进行,抽不了身,不要打扰他。”
保姆急得浑身都在颤抖,“顾不了那么多,是您和孩子安危重要,还是一个仪式重要?仪式可以再补办,人命关天!早产是很危险的!”
保镖拨通了周逸辞的电话,那边一直无人接听,他又给吴助理拨打,在拨打的过程中,周逸辞的电话忽然回拨过来,保镖挂断立刻重新打过去,他一边回头看我的情况一边向那边汇报说,“程小姐早产,正在去滨城妇产医院的路上。”
保镖话音落下那边忽然一阵骚动,我听到有人大喊逸辞!我用力撑着身体,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保镖对那边说了声好,他将电话递过来,保姆接住放在我耳边,电话里是奔跑的声音,疾风掠过,嗒嗒的声响,周逸辞喊我名字,我答应了一声,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滚落下来,我说我害怕,他一边奔跑一边安抚我,告诉我没事,他不会允许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