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武环顾众人,正色道:“人生于天地,父母兄弟,皆不由自己选择。因此,你身上有一半与我相同的血,我不否认。然则,有什么样的兄弟不由自己选择,做什么样的人却由自己选择。为人夫为人子,你们在她被俘虏的时候在哪里?几年前交换俘虏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在她最困难最艰辛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如今却打着一家人团聚的旗号,来辱我而辱及她,岂是为人夫为人子应当做的?如此鼠居龟缩之辈,吾不屑与之为伍!”
一席话铿锵有力,倒教喊晏武的男子听了汗颜,退了回去。
焉只冉是脸皮厚的,含混地道:“不能接你们母子回国,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条件允许了,不是马上过来了?只怕时移事易,你已经舍不得这里了。”
他说得是“你们母子”,倒好似晏武这一席话,是抱怨他们来得太晚了,他早有回国之心,只是条件不允许;如果晏武不答应回去,就是舍不得即将到手的侯爵。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都说北方戎族之人磊落豪爽,这个焉只冉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晏武生来便在亓国的土地上,食亓国之粮,饮亓国之水,而未受戎国滴水之恩,何来接回一说?至于我的母亲,在你们曳兵而逃,让她成为俘虏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她,覆水难收,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那个四十岁的男子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们请长生天做个见证,她要一辈子忠于我!被俘虏之时,她就应该为我守节自尽,却和一个野男人生下你这个杂种,是我们戎国的耻辱!”
晏武此时竟还没有发怒,反问那男人,“你又娶妻了没有?”
男人理直气壮地道:“男人娶再多都可以,女人却只能嫁一个!一女侍二夫便是下贱的娼妓!不要脸的婊|子……”
他在大殿之上破口大骂,脏话连篇,满朝文武的脸色都沉重了下来,其中以晏武谢胤的最为难看。
而此时,大家已明白了焉只冉的目的,他要激怒晏武,杀了这个男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果晏武杀了这个男人,他们便有充足的理由出兵;反之,任由一个人在大殿上侮骂自己的母亲,而无动于衷,从此以后,晏武也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晏武一向最能忍,他可以忍受聂旷的挑衅,也可以忍受东方既白的无赖,可不代表他能忍受一个人这样侮辱自己的母亲。
他摘下自己头顶的冠带,将解外袍,声音森冷地道:“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随侯的世子,也不是东亓的百姓,而是一个母亲的儿子。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母亲;你们可以用任何的阴谋诡计对付我,可如果想要以此为伤害我的母亲,绝对不行!”
他目光如刃地盯着那个男人,“我要杀你,你还有何话可说!”
男人被他吓得怂了,惊恐地往后退,“我……我也是使者,你……你怎敢杀我?”
“你只是一个侮辱了我母亲的懦夫,杀了你,我晏武自然会向王上请罪!”
“你……你敢!”
“有何不敢!”一阵清厉的喝声传来,众臣回头,见向来不正经的嬴倚端坐于厅堂之上,面沉如水,“戎国使者当廷辱骂,行为粗鄙,辱及朝堂,将孤置于何地?偃爱卿,孤令你即刻砍了他的狗头,以肃我朝堂风纪!”
晏武慨然应喏,那男人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得焉只冉求救,然而哭喊声才出口便嘎然而止。大家正疑惑他如何不求救了,片刻就见一道血从他脸上流出,沿着眉心鼻梁一直往下,又过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身体赫然分成两半,倒在地上。
大臣们皆惊骇不已,完全不知道晏武是何时出的手。而焉只冉与一众使臣更是吓得面色如土,汗出如浆。
嬴倚拍手称好,“爱卿好快的……剑法?杀人简直跟切菜一样,以后再有这样的戎国人,你只管杀,有孤替你担着!”
“晏武谨遵陛下意旨!”
焉只冉的脸色发青,明明他是想激怒晏武,让他落个斩杀使节的罪名,却发展成亓国朝常上下同仇敌忾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谢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陛下切莫冲动,撒奈尔汗王派焉只冉阁下出使,是为两国友好而来,定不会派这种举止无礼的人陪同出使。此人想来是别有用心之人特意安插|进来的,以图破坏两国的关系,其心可诛,焉只冉阁下想来也是被蒙蔽了。”
焉只冉顺着台阶下,“相国说的是,是本使不察,被他们蒙蔽了。”
嬴倚哈哈一笑,“既然误会说清了,便好。来人,把这尸体抬出去,歌舞奏起。”
于是一场朝堂交锋,便在歌舞升平里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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