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陈尔感到意外的是,老人接下来并没有说“你和你太爷爷长得真像。”之类的话。
他只是慢慢地把目光往下移动,然后落在了陈尔手里捧着的骨灰盒子上。
老人已经很老,虽然年纪没有之前见过的余墨那么老迈,但是,陈尔猜测,眼前这个老人没有九十也有八十了。
老人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十分哀戚的神色。
然后他对陈尔点了点头,就缓慢地移开脚步,为陈尔让出一条道来。
陈尔也用眼神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他捧着骨灰盒从老人身边走过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从老人身上飘散出来的淡淡哀伤。
大厅里很安静。
地上铺着青色的雕花地砖,两边各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制成的长案。
案上又各自放了一只手掌大的古铜色小香炉,此刻正袅袅地冒着轻烟。
香气清新芬芳,带着微微的辛香之气。
有点儿清脑醒神的感觉。
里面焚的应该是安息香。
陈尔抬脚埋进去,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就落在了大厅的正前方。
一个年近百岁的老头正安详地端坐在那里。
应该就是禄玉邈的爷爷了。
听禄玉邈说,他的爷爷行二,是王字辈,名字叫禄玤,字云山。
年纪比陈尔的爷爷大八岁。
陈尔往前走一步,轻而易举地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爷爷的模样。
禄玤居然和爷爷长得有五分相像。
陈尔忍不住一愣。
半晌才缓过神来,把手里的骨灰盒放在禄玤面前的长案上。
“伯祖父,这是太爷爷他们的骨灰。”
禄玤愣了愣,目光落在那只漆黑的盒子上。
良久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手掌轻轻地落在上面。
手指依然颤个不停。
陈尔看着这个老人,仿佛一下子就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哀戚。
“我是被你太爷爷和太奶奶养大的。”
禄玤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漆黑的盒子。
眼底似有亮光在闪烁,又似一片平静的死水突然折射进了一缕耀目的阳光。
“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母。”
“是叔父和叔母把我带大的。”
这里说的叔父叔母自然就是指的陈尔的太爷爷和太奶奶。
禄玤的父亲是太爷爷的庶兄。
那时候,禄玤的父母死于一场疫病。而年纪尚幼,且不足两岁的禄玤就被交到了陈尔的太爷爷手上。
一直被养到八岁。
八岁那年,太奶奶生下了爷爷。
也是那年,华夏大地战火纷飞,禄氏不得不放弃北方的一些产业,携带家眷回到老家去。
禄氏当时在青华有自己的田地、佃户和佣兵。
完全可以自保。
可是,在撤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批军阀势力的袭击。
禄玤流下眼泪来。
“没想到,那次,竟然就是永别了。”
禄玤手掌颤抖得很厉害,先是用力地握紧了装满骨灰的盒子,然后又慢慢地松开双手。
眼泪顺着满脸皱纹的纹路流淌下来,滴落在长案上。
陈尔知道这种事情无法用言语安慰,便只好安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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