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府书堂中。
听到鞑靼人进攻河套,大败宝音的消息,朱瞻基只是神情微动,语气平淡道:“这下镇国公应该急了吧?”
“呵呵,未见他御前表态,但想来心里应该是急坏了。”杨士奇露出了然的笑容道:“这件事上他比较尴尬,纵使想出兵河套,也得假他人之口。”
“嗯。”朱瞻基应一声,问道:“学士是怎么想的?”
“以下官愚见,这兵是一定要出的。”杨士奇显然早有定计,缓缓道:“鞑靼人这几年发展太快,如果再让他们得到河套,他们将具备一统东西蒙古各部的能力。届时我大明如芒在背,再想对付他们恐怕会难上加难啊!”
“是这个理,”朱瞻基目光深邃的看着杨士奇道:“那学士以为,谁来当这个统帅好呢?”
“镇国公。”杨士奇一字一顿。
“王贤?”朱瞻基登时皱眉道:“他已经权势过天了,要是再让他领大军出征,立下击败蒙古人的功勋,朝廷是不是该给他封王爵、加九锡了?”
“殿下所虑甚是,”杨士奇神情依旧平淡,轻声对朱瞻基道:“但皇上的龙体,随时都会倒下……”
“这……”朱瞻基闻言先是一惊,眼里的光芒转瞬即逝,然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紫禁城,乾清宫御堂中。
朱高炽和王贤这对君臣正相对而坐。比起三年前,洪熙皇帝苍老了许多,看上去面色黑沉、气息虚弱,右手甚至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这三年里,洪熙皇帝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可谓是日理万机。这对本就病弱不堪的龙体,自然是极大的损害,结果就是,三年里皇帝中风了两次,虽然每次都恢复过来,但还是难免留下了后遗症。
除了身体开始不听使唤,更严重的是,皇帝的记忆和思维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有时候记不起大臣的名字,有时候下达的旨意前后矛盾,好在有王贤和内阁一直帮着补锅,倒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皇帝的健康状况,自然是帝国的最高机密,目前为止,知道朱高炽真实状况的,不过是王贤和内阁大学士,以及近侍太监,总共不到十人而已。
王贤则看不出太大变化,除了气度更加沉稳,目光更加平静之外,容颜相貌一如三年之前。不过这也正常,他毕竟和朱瞻基一样,都在自己最好的年纪上。
“仲德,河套之事,你之前并未表态,现在可以说说了吧?”朱高炽咳嗽两声,问王贤道。
“回皇上,臣以为,河套必救。”王贤沉声道:“河套一旦丢失,鞑靼人的实力将大大增强。更严重的是,大同、宣化一线长城将变成为前线,距离京城不到百里,我大明京师将处于鞑靼铁骑的威胁之下,大明将永无宁日啊!”
“是。”朱高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叹气道:“当初父皇迁都北京,朕就十分反对,担心的就是这种状况。”
“先帝是想将北京作为北进的大本营,自然距离前线越近越好。”王贤点点头,继续沉声道:“既然国都定在北京,我们就必须要以攻代守,决不能丢掉河套!”
“哎……”朱高炽又叹口气,然后神情木讷的陷入了沉默。王贤知道,皇帝这是又出现思维障碍了,只好静等他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朱高炽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却没有落在王贤身上,而是投入了幽深的虚空,仿佛自言自语道:“还都南京刻不容缓了。”
王贤闻言,不禁暗叹一声,心说皇上已经让还都的念头给弄魔怔了。其实朱高炽一登基,就有还都南京的念头,只是因为迁都一次的花费何止千万,彼时的朝廷根本负担不起。加之还有更多迫在眉睫的事情千头万绪,急需解决,才不得不压住而已。
随后几年中,皇帝数次想要提起此事,都被内阁大学士以社稷初定,禁不起再度折腾给劝住了。然而随着皇帝的龙体每况愈下,尤其是两次中风之后,这个念头已经变得越加强烈,已经要压都压不住了。
对还都南京之事,当年王贤和太子意见一致,都不希望迁都北京。但如今,他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
见皇帝又旧事重提,王贤只好轻咳一声,提醒道:“皇上,此时迁都,岂不是平白助涨了蒙古人的气焰?整个北方都会陷入危机的。”
“哎,朕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朱高炽这才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笑道:“朕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看向王贤,迟疑一下道:“说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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