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请大家静一静。双方辩友都准备好了吧?如果没问题,就准备开始比赛。”
观众们窃窃私语之间,一个主持人走上教室中间的讲台上,敲了一下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这个主持人是校辩论队的一名队员、地科院的大三学长,名叫苏勤。听说去年代表学校参加过“国际大专辩论赛”华东赛区的预选赛。
虽然最后惨败于复旦、金陵等几所喷坛名校,没有入围。但苏勤的喷技在金陵师大这一亩三分地上,此前已经能横着走了。
双方都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苏勤最后看了一眼,便正式宣布:“今天的比赛辩题是,‘温饱是否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正方法学院队,论点‘是必要条件’,反方数科院队,论点‘不是必要条件’。
这个题目是七八年前的大赛老题目,已经有很多前人阐释过了,目前来看对双方还是比较公平的。
但我也希望今天参赛的同学不要被前人的套路束缚住,能够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这才是比胜负更重要的价值。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有请正方一辩同学先进行开场陈词。”
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法学院队的一辩陈思聪。
陈思聪此前已经上过两场、但并没当过一辩,所以他略微有些紧张,内心也一直在吐槽冯见雄的安排。此刻,他硬着头皮拘谨地站起来开讲:“尊敬的主持人与评审团、对方辩友、各位观众,大家好……”
说出“大家好”三个字的时候,陈思聪还一板一眼有些套路:第一个字要略轻声,第二个字要明显拔高,第三个字要平,活脱脱一个《教你学演讲》套路化教材的受害者。
语气虽然刻板,对于表达问题却没什么帮助。
“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番道理不仅伟大导师马科思明白,我国的古圣先贤们也是自古就明白,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温饱自古都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温饱,黎民就无心接受圣贤教化、提升内在自我,有志之士也很难……”
陈思聪的开场陈词有三分钟,基本上还是很稳的。主要是提纲挈领地讲道理,以大势揣摩;而摆事实的部分却都是浮光掠影一带而过,很少讲到具体、细节的例子。
不懂行的吃瓜观众们听着,觉得陈思聪说得挺有道理,心理的天平渐渐向他倾斜。
然而,对面的数科院参赛队员们,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微微不屑。
而作为主持人的苏勤,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套路!这番话要是六七年前这么开场,那还算有点新意,现在这种自我论证的体系化诡辩,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一会儿数科院只要举出很多‘贫贱不能移’的例子,就能把法学院打得体无完肤。
唉,没想到这一届的法学院还是不行,看来前两场他们能赢,也是因为美术学院和化科院太菜所致。”
苏勤在脑中如是分析着。
这道题目,当初在八年前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上,就是反方险胜。
此后多次被低规格赛事拿来用,也多是反方取胜。
虽然每一次的评委都说这道题目挺公平、是正方不会辩才输,但苏勤根据自己的经验,一直觉得这道题目并不公平。
原因无他:正方要论的是一个绝对的题目,而反方要论的是一个例外的题目。
这就导致正方只能从理论体系的架构上入手,把“普适理论”的篱笆扎牢了,而举例子是举不过反方的。
因为哪怕正方举了一百个“因为贫穷、不温饱而没法坚守道德情操”的例子,反方只要举一个“贫贱不能移”的例子,就能打破正方的事实论证。
毕竟,只要有一个人“不温饱依然要谈道德”,就已经足以证明“温饱不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
所以,如今他听了陈思聪在开场的立论体系架构上并没有什么新意,就觉得法学院已经输了一半了。
因为到了互相提问和自由辩论的对抗阶段,双方互相举例子驳斥对方,法学院这边是完全举不过对方的。
三分钟很快,陈思聪已经把冯见雄为他写的那份整体上还算四平八稳、只略微比前人更严密些的开场陈词讲完了。
法学院的女生们,无论听不听得懂,都竭力为陈思聪鼓掌.
好几个围坐在前排的漂亮女生,还对着其中一个气质最高冷干练的短发美女追问:“嘴炮姐,你觉得陈同学的表现怎么样啊?会不会赢啊!”
被戏称为“嘴炮姐”的,正是虞美琴,本届法学院此前公认口才最好的新生。
她读书比同龄人更早,但是前一年高考的时候填了外语专业,读了半年多觉得没意思,今年四月份才临时决定退学复读,重考一次法学专业。所以虽然比别人多读一年书,跟同学们年纪却是一样。
因为比别人多了大半年的大学生活阅历,虞美琴总觉得那些新生跟小屁孩一样没什么深度,平时话不多。别人说话时她如果心不在焉,就喜欢抛一枚墨西哥鹰洋硬币玩,以示自己的轻蔑。
今天的比赛,本来她是想上场的。但是翁得臣求她帮忙操持新院刊的事情,导致她抽不出空。后来听说翁得臣把这场的组织工作交给了冯见雄,虞美琴也就作罢了。
虞美琴并不以身份看人,虽然冯见雄此前是替补队员,但虞美琴对这个隔壁班的同学印象并不差;觉得冯见雄是个思路很清晰、洞察很敏锐的人。只要把人前说话的胆量练好了,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喷子能手。
“嘴炮姐,你怎么不说话?”
虞美琴正在细思出神,被身边的妹子反复推,终于醒过神来。
“啊……我觉得陈同学的立论并没有什么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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