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的外形轮廓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审美方面的原因虽有,但更多却还是与实际使用的功能相关。
这世间存在的武器有许多,但不论东西南北不论种族民族,最流行的确通常是刀剑。
这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武器打击部的长度。若单纯论打击能力,刀剑类武器是始终无法与大斧相比的。
不论造价还是结构,仅用少数金属材料而杆子由木头构成的斧子,都要比剑类武器更加适应挥击的目的。因为它的重量全部聚集在头部——但这一点运用在战斗上时却并不算是好事,若是头部太重,你一击被敌人躲开,就很有可能收不回来武器进行格挡。
而另一个重要因素,决定了战斧始终没有刀剑受欢迎的原因,便在于刃部的长度。
即便是丹拉索人引以为豪的双手大斧,其刃部充其量也不过24、5公分,少部分会有超过30公分,但只是孤例。如此短窄的打击部要在挥舞的时候准确命中敌人的身体难度颇高,即便是丹拉索人当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如臂指使。并且短窄的刃部无法达成有效的切割,通过贴着表面推拉利用锋刃造成伤害的方法并不可取,它只能够一再运用挥砍的方式。
刃部修长的刀剑类武器在这方面上拥有天然优势,即便只是单手剑也有长达70公分以上的切割部。无需费力以容易格挡的大角度挥砍,运用刁钻又精准的小角度贴近身体以后推拉切割便可造成可怕后果。
——因此,它首先应当是一把剑。
紧随其后的是剑本身的形制。
注重刺击的剑向着剑尖所去通常有着更为明显的缩窄。如此一来质量较为靠后,也就使得重心愈发靠近手腕所在,得以运用小幅度的力气就调准剑尖进行精准刺击。
而注重斩击的剑则要较为平缓,即便有收窄设计,也仅仅是极小的程度。
调整重心靠前会使得斩击更为有力,因此注重斩的剑。
——必当拥有较宽的刃。
第三个应当注重的要素是长度。
骑士的武装剑诚然是优秀的武器,但它只适合配合盾牌使用。单手挥舞的劈砍力道结合更短的长度,各方面都限制了它无法成为重型武器。
而在面对的敌人有能力击碎盾牌的情况之下,这种被动式的防御作用堪忧,不如干脆。
——舍弃盾牌,以双手持剑。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起,水力推动的机关连带着大锤一阵一阵地升起又落下,将炽热的钢铁捶打成型。
这里是当今整个东海岸最出色的铁匠所聚集的地方,因为陨石所带来的优质铁矿使得苏奥米尔人自很早以前就拥有比帝国人还要出色的盔甲与武器。
人口的稀少使得他们更加善于运用工程技术来解决问题,加之以附近存在的侏儒在技术方面的合作,苏奥米尔人在金属技术加工上面的能力最少要领先帝国半个世纪。
想来。
也只有基于这样的条件,才有可能诞生这样的武器吧。
“呲——!!”
红亮的金属条被用夹子夹住放入油槽之中,因为尺寸的缘故铁匠不得不专门制作了一个新的陶缸确保容纳。
理论上来说这是任何金属武器制作的最后一步,淬火硬化——可这一次却并非如此,在油淬之后,铁匠将其取出检查,随后放在了一旁风冷,彻底凉下来之后却又重新放回到了炉子之中。
旁边的资深学徒细心地控制着木炭覆盖在上方,待到烧至合适温度之后再度取出。接着放置到一长条形铁锅之中,锅底有少量木炭控制温度,锅内则是有一层油脂,剑刃就在其中缓慢冷却。
帝国的铁匠在制作武器时没有这第二步,苏奥米尔人称之为回火。
武器在淬火之后会硬化,但是过于坚硬的钢材会像是石头一样易碎,所以淬火时运气的成分极高。需要掌握极为合适的钢材甚至于淬火液体的温度,确保它足够坚硬不会轻易卷刃,却又不要硬得过头砍点东西就片片碎裂。
古往今来为求一把恰好处于这个平衡点的宝剑,帝国的铁匠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走火入魔者一心觉得是淬火材料的问题,甚至杀死自己妻儿放血以至亲的血液作为淬火的液体,谋求以这种特殊迷信手段获得合适的宝剑。
而这个难以被攻克的问题,苏奥米尔人拆成了两个部分就轻松解决。
首先烧到较高温度,淬火迅速冷却提高硬度。接着烧到较低温度,然后在维持一定温度的缓慢冷却,将硬度降低。
如此一来他们将自身的容错率大大提高。控制好两次处理的温度便可以大大提高产品的稳定性,令海茵茨沃姆湖畔出品的刀剑盔甲,成为帕德罗西帝国高层贵族都趋之若鹜的优秀装备。
步骤有序地进行着,在回火完毕之后粗开刃的部分由另一名资深学徒接手。将木轴接在水车上以后转盘粗磨石就动了起来,含碳量相当高的剑刃与之接触火花四溅,小心打磨完毕之后再由铁匠师傅本人收尾。
随着工序的进行磨石越来越细密,到了这一切结束时整体已经打磨成极高的抛光程度——苏奥米尔人称为“佩里”处理,意思是“镜子”,顾名思义,如此精细打磨的金属表面几乎可以照出人的脸来。这是苏奥米尔流行的基本防锈处理,做成这样的金属表面若是有血迹之类的脏污可以轻易抹去,不容易残留在表面形成锈蚀。
装上尺寸放大的直护手,用木锤子砸到位,严丝合缝的护手跟剑刃完美结合。之后再将缠绕好羊皮的木柄和配重球准备好。但却不安装,而是先把加长的剑茎末端重新放入炉子当中烧红了,紧接着戴着厚牛皮手套将二者快速组装,配重球装上以后趁热将凹型凿子套在剑茎上,将末端敲打成蘑菇状,铆住整把剑。
半个月的时间。
工坊四人的辛勤劳作。
综合了盖多在对付那些怪物时所总结的斩击比刺击更有效的经验,创造出来的出色斩击用武器。
一把。
一米五长的大剑。
“.......”当海米尔宁握住这把刚刚出炉的剑时,他并不知晓随后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仅仅只是结合了本地铁匠优秀的制作能力,为了对付邪教徒所使役的怪物而有针对性制作的一种武器类型。
他并不知道像这样的剑在日后会成为苏奥米尔的象征。
甚至这把剑这时候仍旧没有它日后威震四方的名号,也并没有那标志性的倒V护手。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是一把帝国骑士惯用的武装剑的放大双手版本。
由彻底的实用角度而言,若要论斩击和切割,剑相对刀而言是存在弱势的。背部增厚具有弧度的刀,能够更加胜任这一目的。但信奉白色教会的人总是更加喜欢剑,正是因为两刃的剑向着自己那一面的锋刃乃是作为自身的一种警醒。
“不错,这一批手感好多了。”随手挥舞了一下这一把样品,海米尔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嘿嘿。”上了年纪的老铁匠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用苏奥米尔语接着说道:“团长阁下转一下握柄,从侧面看。”他开口提示,而海米尔宁愣了一会,随即按照对方的要求检查了一下。
“嗯?”他立即发现了剑刃的细微变化。
“这个叫渐薄处理,从根部往前越来越薄,这也是为何会手感比起最初的那些更轻的原因。”
“不是老夫吹嘘,但要把刃磨薄这种技巧,帝国那边的铁匠可是没这个能耐的。而且磨薄以后还得保持足够的强度,所以钢材和热处理也得十分上心。”老铁匠得意地叉着腰向着海米尔宁炫耀,而骑士团长笑了笑,用苏奥米尔语回答:“谢谢你啦,毕吕老爹。”
“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
“虽然银卫是帕德罗西帝国出身,但如今大家都把你们当成自己人了。对于白色教会的骑士,提供这点帮助只是小事。”毕吕老爹拍着胸口说着,而海米尔宁再度笑了笑,把剑交还给了他:“其它部分的交货还得一个月?”
“一个半月吧,慢工出细活。”对方这样说着,海米尔宁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是去见贤者小姐咯?”毕吕老爹给他打了一个暧昧的眼色:“整个欧罗拉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要老夫说,你们可真是般配。”
“我们是朋友,不是那种关系。”海米尔宁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门。
“真是不坦率哦!”老铁匠在身后喊了一声,而骑士团长再度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哟,团长大人。”打赤膊仅穿着防止火花溅伤的皮围裙,浑身都是炭黑脏兮兮的铁匠和学徒们在附近走来走去。在瞧见了海米尔宁的时候他们都举起了手朝着这边打招呼,骑士团长也都一一回应。
脚踩着的积雪不是很厚,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呼——”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风吹来,使得他头顶上的袋帽以及身上的羊毛披风都微微摇晃。
苏奥米尔人说今年是个暖冬,而帝国北部出身的海米尔宁却很想找这些家伙沟通一下关于寒冷的概念。
他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去,被周边小丘所围绕的海因茨沃姆陨星湖在不甚强烈的太阳光之下闪闪发光。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尚未结冰的部分湖面泛起阵阵波纹,兴许是因为地质、兴许是因为实在过大,这里的湖面竟和海洋一般是呈现出蔚蓝的颜色。
帕德罗西人在提起海茵茨沃姆的时候,总会把这个词的音译和意译放在一起,连起来读成永夜的奇迹-海茵茨沃姆——因为当年对此进行翻译的修道士认为,舍弃任何一部分,都难以表达出来这个地方本身的美。
苏奥米尔语是一种黏着语——这是它难以学习的原因之一。不同于拉曼语一个词汇可以拥有过去时、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三种变体,苏奥米尔语实现这类表述时是使用叠加的形式。
打个比方,拉曼人在说起“明天”的话就直接用“明天”这个词就行,而苏奥米尔人则是必须说成“今天的下一天”这样的形式;同理,“昨天”在拉曼语里头就只是“昨天”,而苏奥米尔语则是“今天的前一天”。
这种语言表达的困难使得他们多数很讨厌说话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复杂多变的苏奥米尔语结合它拥有许多变调的音节,听起来相当具有异域风情。
于这种前提条件之下,“海茵茨沃姆”拆开来便是“夜晚的奇迹永远存在”的意思——那位拉曼出身的修道士翻译成“永夜之奇迹”算是神来之笔,而这一切所指的东西。
实际上是一种自然现象。
位于北极圈境内的海茵茨沃姆陨星湖,在一年当中的某些时刻。
天空当中会出现无比绚烂的极光。
这也或许是白色教会的诞生地会选择在这里的原由,如此绚烂的奇迹与白色教会可谓是十分相衬。
入冬的夜晚也并非夜夜可见,在更往北去的地区也许全年都能够看到,但在这边仍就算是稀少一些。在将驻扎点移到苏奥米尔首都所在的欧罗拉北部地区以后,海米尔宁已经见过几次极光。
那确实是无比震撼的场面,尤其是配合上海因茨沃姆陨星湖广阔湖面的倒映,当真是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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