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岸:“不急!”
对面男人用两根手指拧着碗口,那种最老式的海碗,周围一圈蓝色的花边,而他刚才穿的羽绒服已经脱了,身上是一件暖棕色鸡心领毛衣,露出里面挺立的暗纹米色衬衣领。
他明明一副精英的模样,却愿意坐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店里跟她一起喝酒。那场景有些匪夷所思,有时候沈瓷真的弄不懂他到底图啥,如果真如他所说是因为对她敢兴趣,那他这个兴趣也未免大了点。
沈瓷有些烦躁地在桌下拧了下手指:“我不喜欢等人,你应该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陪我耗,大家都直说吧!”
“行!”
江临岸把海碗放了下来。
“我会负责你妈的病,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和医院,并且保证是在隐秘的情况下进行,而你……”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无力起来,沈瓷以为是错觉,他现在明明是在跟她谈条件,而且他应该正处于上风,可为何眼里会显出无力。
要知道这个男人在谈判桌上一向傲慢据理。
“而我什么?”
沈瓷催了一句,小店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白得毫无血色。
江临岸又拿起碗喝了两口酒,他不清楚是因为酒精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有些话到嘴边居然难以启齿。
照理他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得不到的东西会费尽一切去抢去争,可现在送到面前他居然都不敢碰。
“算了!”
“什么?”
“没什么,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沈瓷终究不是那个人。
“你尽快订两张机票,明天就跟我回去!”江临岸抬手把碗里最后一点酒都吃完了。
沈瓷莫名其妙,觉得他还有话没讲完。
从店里出来夜色已深,小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江临岸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在前面,大概是喝多了,羽绒服和围巾都拿在手里,走几步围巾掉到了地上,他居然没发现,沈瓷只能跑过去捡了,又替他拿着。
“回去该走这边?”
可前面那男人还径自往车站的方向走,沈瓷又不能不管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跟着,大概走了十来米,见他在路边一条野狗旁边蹲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卷什么东西好好地搁在那条狗面前。
沈瓷走进才看清那是一卷零钱。
“你给它钱干什么?”
“替你积德行善!”
“……”
“好歹你刚才吃了他的同类,而这钱…”江临岸拎着羽绒服站起来,脚步不大稳地走到沈瓷面前,稍稍低了一下头:“这钱是我刚在富贵小卖部找的,里面有一半是你买烟的零钱!”
“……”
沈瓷简直完败了,这男人什么逻辑?而江临岸却勾着唇笑,将手里拿的羽绒服好好地裹到了沈瓷肩上,又压低身子扣住她两边肩膀。
“记住了,有些东西情愿喂狗,也永远别便宜那些你讨厌的人,即便只是两块五毛钱都不行!”
夜色中他那双眼睛就像是浸了水的刀光。
他是认真的?可明明又像在说醉话!
沈瓷一时愣住没有回应,江临岸却突然咧着嘴笑了一声,仿佛刚才他眼里的那些刀光剑影都不曾出现过。
“怎么?吓到了?”
“……”
“回去吧!”
“……”
江临岸敛了笑,扭头开始往路的另一边走。
沈瓷看了眼地上的钱,还有那条一脸无辜的狗,一眨眼功夫江临岸已经走远了,颀长的背影几乎已经融入夜色中。
她赶紧跟上去,手里拿着他刚给自己披上的羽绒服。
“外套你拿去!”
她不想再接受他的额外恩惠,可前面月色中的男人却朝后面摆了摆手。
“你披着吧,热死了,那酒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
两人又花了大半个小时走回旅店。
沈瓷快被冻僵了,一直进了店里才总算暖和一些。江临岸回头看她,见她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了,不爽地把她一路拿在手里却死活都不肯披的羽绒服和围巾拽了过去。
“什么驴脾气!”说完他径自上楼了。
沈瓷将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往嘴边贴了贴,朝江临岸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江临岸回到房间便将外套和围巾都扔到了床上,掏出手机拨了于浩的电话。
第一遍没有通,该死的破信号!他燥热地一屁股坐到床上,解了领口的衬衣扣子,拨第二遍,这次等了一会儿总算通了。
他来凤屏的事谁都不知道,临走前只跟于浩支会了一声,说是因为私事需要出来几天。
于浩以为他在陪温漪,所以这两天尽量没打电话骚扰,可担不住公司里事多,而且又是过年后的第一个星期,于是电话一通他便问:“差不多就得了啊,一堆事等着你来处理呢,你什么时候从苏州回来?”
江临岸也懒得解释,直接说:“明天吧,帮我找个靠谱一点的肿瘤医生,我要带个人过去做下检查,疑似胃癌,可能需要动手术!”
“啊?”
三更半夜江临岸突然打电话说这事,实在有些惊悚。
“谁啊?温家那边的人?”
“不是,具体你就别问了,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江临岸说完挂了电话,心里那股燥热却越发明显,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了,风吹到脑仁上感觉酒劲又跟着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