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椿摇了摇他的手指,抬着小脸朝他笑。
莫越琛收回视线,推着小椿继续往前走。
这孩子今天很高兴,这个从出生起就被残忍抛弃的孩子,从来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他心里只有莫越琛和贺澜。每次看到莫越琛到孤儿院来,都高兴得像是拥抱了整个宇宙。但这孩子是内向的,最大胆的举动也就是拉拉莫越琛的手指,不敢和他过于亲近。他仰望着莫越琛,视他为神,为太阳,为月亮,为雨露。
莫越琛很能明白这种感受。他总能想到自己小时候远远站在角落里看着父亲时的样子,他的母亲那么年轻貌美,如一株鲜活的水仙,姿态妖娆。而父亲已经苍老,皱纹爬满眼角,看他的眼神有宠爱、有抗拒、有迷惑。父亲是宠爱母亲的,毕竟她那么漂亮,青春正好。她能唤起一个男人最后的热情和尊严。
大家私底下都说他是母亲和外面的男人养的野儿子,他悲凉,愤怒,却依然不敢靠近父亲。他不懂什么叫DNA检测,当冰凉的针头扎进他的血管时,他心里所有的情感就随着那些缓缓抽进针筒的鲜血冰封住了。他感觉到了刻骨的凉意,以及被全世界抛弃的悲愤。
别说他多有爱心这样的话,爱心是什么?他爱的是那个站在逝去时光里的孤弱的自己。看着孩子们类似的眼神,就忍不住想替他们挡一挡世间苍凉。
童心晚一直跟在后面,识趣地没来打破那一家三口人,反正身边有个大帅哥陪着呢,她高兴得很。
封衡是个很博学有趣的人,聊了好多古董方面的事,还有考古盗墓的真人真事,比几个大热的剧更惊险刺激。
“你的经历真丰富。”她看了看封衡,朝前呶嘴,“咱们看谁先爬上山顶怎么样?”
“好啊。”封衡点头:“我让你十步。”
“还真绅士啊,我还以为你让我十分钟。”童心晚明媚的大眼睛瞟了他一眼,撒腿就跑,十步能跑出很远了。
莫越琛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从身边窜过去,还伸出拳头往他的背上抡了一拳,然后飞快地窜去了前方。
紧接着,封衡也从他身边过去了……
这两个人还真有趣,这是也要假扮一对儿了?莫越琛的眼神动了动,眉头微锁。
“你也去吧,我陪着小椿。”贺澜看着前面跑远的两个人,小声说道。
“爸爸……”小椿扭头看他,眨了眨大眼睛,弱弱地说道:“我也想自己走……”
“你不能走。”贺澜说道。
但是上了手术台,不知道还能不能起来,他身体太弱,万一有并发症,小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加上渐冻症,小椿今后站起来的机率已经是0了。
莫越琛想了想,把他从轮椅上抱下来,扶住他小小瘦瘦的肩膀,帮他一起迈出第一步。
“我自己来。”小椿用双臂抱着轮椅靠背,瘦弱的身子趴上去,尝试着迈出两步、三步。
小椿的腿一点力气也没有,全靠手臂和上半身推着轮椅借力,脚软软地在地上拖着。没几步就出了一身的大汗。
“小椿休息一下。”贺澜拿出维C水喂他。
“妈妈,这里真漂亮。”小椿喝了一口水,环顾四周,喃喃地说道:“我如果以后能常常来就好了,我想当个登山运动员,爬很高的山,看很漂亮的花。山上面有小鹿吗?有老虎吗?有没有跳得很远的豹子?”
“没有呢……”贺澜摇头。
“有啊,有啊,我带你去看。”童心晚又从前面冲回来了,跑到几人面前,不由分说地把小椿抱了起来。
小椿真的好轻,他太瘦了,身高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这么高。
童心晚的细胳膊抱着他,居然毫不吃力。她抱着这小小的孩子,大步往山上跑, 笑吟吟地说道:“我发现了一只松鼠,我们快点找它去。”
“松鼠吗?大尾巴的?”小椿眼睛一亮,激动地问道:“可以吃松果的?”
“还会吃肉。”童心晚脆声说道。
“大姐姐,松鼠不吃肉的。”小椿咯咯地笑,纠正她的错误。
“哦,松子就是它眼里的肉。”童心晚抱着小椿冲到了封衡面前,大声说:“让大哥哥背你。”
“叫叔叔。”封衡笑着说。
“那不行,你和我是一辈的,你忘了?”童心晚指着前面的大树说:“你看,松鼠。”
一只小松鼠从枝叶里探出头来,嗖地一下钻跑了。
“真的是松鼠呀。”小椿兴奋地直点头。
童心晚发现做一点有意义的事,给别人带来一点快乐,真的能让人很满足。
“心晚真的很活泼,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太吵闹的女孩子。”贺澜停下脚步,看向莫越琛,小声说:“越琛,你以前很怕吵的。现在你变了。”
“她不吵。”莫越琛扭头看向她,笑了笑,“不吵,不静,刚刚好。”
贺澜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我还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了解另一个人?”莫越琛反问。
贺澜想了想,小声说:“为了好好爱他啊。”
“了解了就不爱了。”莫越琛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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