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重贤与吴白芷之间那点关系,李秘最是清楚的,秋冬丫头便是当初的见证,也正因这件事,秋冬丫头才离开吴家,跟了李秘。
到了后来,事情闹发起来,范重贤和吴白芷那点事儿也盖不住,到底是大白,眼下却是拖着没成亲,倒是佳话成了笑话。
范重贤跟着父亲过来,一眼便扫中了李秘,眼中的怨恨也是不加掩饰。
不过他穿的是绿色官服,倒是让李秘有些讶异,毕竟他老子已经是一部尚书,算是官员的人生巅峰了,当然了,阁辅之流也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而且阁臣只是权柄重,实职上未必有尚书高。
范荣宽都已经是尚书了,以他护短的性子,范重贤也必然是水涨船高才对,怎地还是绿色的官服?
李秘难免要朝赵广陵问一句:“这户部司务是几品的官?”
赵广陵是有志于官场的,对官场比李秘更加熟悉,此时便回答道:“应该是从九品吧……”
“从九品?”李秘也有些迷惑不解,因为当初在江浙之时,范重贤已经得了七品的官,怎么现在却是越混越回去了?
赵广陵是何等的目力,自是看得出范重贤对李秘的敌意,知道这里头必然有故事,眼下李秘对这官职存疑,他自当解释清楚。
“可别小看这从九品的官儿,司务厅乃是京官儿,诸如各地户部清吏司,虽然有五品,但到底是要派驻外地,可司务厅却是留在本部的。”
“这司务厅设司务一人,掌管本衙门的文书抄目收发、呈递拆件、保管监督和使用印信等等内部事务,简单来说,便是户部的内务总管……”
赵广陵如此一解释,李秘也就明白了,这司务便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厅或者办公室主任!
他老子范荣宽是一部尚书,他在户部衙门里当司务,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可不都掌握在他姓范的手里了么,也难怪范荣宽会让他丢掉七品官,反倒来做个从九品的司务了!
李秘与赵广陵这厢窃窃私语,范荣宽却是看在眼里,当初在崇明沙,李秘可是让他范荣宽吃了好大一份亏,若不是搭上了周瑜这条大船,慢说晋升一部尚书,能不能留任布政使还是两说之事。
此时见得李秘满脸轻松,对他没有任何忌惮,范荣宽难免有些不舒服,朝李秘道。
“听说李秘贤侄荣升南直隶理问所,今遭又中了武举,真是可喜可贺,吴兄收了此等英才为螟蛉,也实在是福气了。”
范重贤也颇有与父亲唱双簧的意思,未等李秘开口,便接着道:“是啊,虽然只是最末一名,但好歹也是武举人了。”
范重贤如此一说,鄙夷之意也是毫不掩饰,倒是范荣宽在一旁训斥道:“不可乱说!这武举不似文经,头名末名争了作甚!”
他表面上是在训斥儿子无礼,但言语之中却透着对武科的不屑一顾,他已经做到了一部尚书,说这话也不算大言不惭,可这满屋子可都是武人啊!
而且除了熊廷弼这个湖广解元,赵广陵和张黄庭也都是吊车尾的名次,范家父子一两句话,算是惹怒了一屋子的人!
李秘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会再纠结这种龃龉,便笑了笑道。
“是,后进末学,哪里比得范家公子,可不敢献丑,我等还有事要做,这便先告辞了。”
李秘也懒得理会,给赵广陵几个递了眼色,便要离开,可范荣宽却拦下了。
“唉,李贤侄可别走啊,便似气恼我父子二人一般样,小儿若有说错的地方,几位不要介怀,大家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李秘终究看不惯这父子的嘴脸,也不消给他们脸面,他连阁臣沈一贯都敢打,圣旨都敢抢,更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范家父子,他户部尚书再大,也不是李秘的顶头上司不是?
“我等武人也是粗鲁,怕酒桌上冒犯了两位大人,出了洋相也不好看,这便是要走了。”
范荣宽见得李秘执意不要脸,也阴沉了脸面道:“这么说李贤侄是如何都不肯给这个脸面,一块儿喝杯酒了?”
吴惟忠也看不下去,范荣宽言语上欺负李秘,那可是欺负到他吴惟忠的头上了!
“范大人,犬子确实有事在身,老夫陪你喝杯酒,权当赔罪如何?”
吴惟忠也不想撕破脸皮,再者,备倭还得靠户部这个后台,钱粮方面几乎都是户部在管着,除了他吴惟忠,还有其他七八个副总兵,若范荣宽厚此薄彼,吴惟忠的成绩自是上不去的。
然而范荣宽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朝吴惟忠道:“吴兄如此纵容这义子,往后只怕不知惹出多少事来,这官场之上岂能意气用事,老夫今日也是教他一些官场道理,能忍耐,懂退让,才能在官场上立足安身,贤侄却是枉费了老夫一片好心了……”
李秘见得吴惟忠出面调和,语气却硬不起来,心中也是难免感慨万千,战场上冲锋陷阵,连死的都不怕的人,却要在文官面前低声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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