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弥尔与清和慢慢走出蓬莱殿,外头已是灯火大亮,人声鼎沸,自己却在织毯铺就的大殿上慢慢朝前踱步,虽有清和陪着,却说不出的形单影只,外头,太医们正指挥着那些病情较轻的宫人们来来往往给或靠在玉柱上,或坐在石凳上的妃嫔们送药。
为了以防万一,蓬莱岛上的偏殿中,早已备齐了诸如解酒、刀伤等各类药材,众人翻找了一会儿,竟也找出了能暂时抑制这过敏症状的药物,赶紧端上来趁热让妃嫔们和病症较深的宫人们服了。这一回已不如刚刚那般兵荒马乱,孟寻和御医正聚在一处,小声讨论着病症源头。
柳疏星此刻喝了药已经是大好了,约摸是病症较轻或者药效太好,此刻她已解下罗帕,脸上红粒全无,只于眉间耳边零星两点,倒是衬得她愈发堪怜。她正倚在沈湛的怀里,见宋弥尔来了,也不起身,只瞟了她一眼,整个人更是往沈湛怀里缩去,羽睫间还沁出了晶莹的泪滴,沈湛瞧见了,眼中神色又是一软,抬起手轻轻拭去那几颗泪滴,又俯在柳疏星的耳畔朝她低声说了什么,惹得柳疏星脸上一红,笑着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沈湛的手臂,本就娇艳的脸上更是妩媚动人。
沈湛全程都像没有看见宋弥尔一样,只顾哄着柳疏星,见着这一幕的妃嫔们,看了看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宋弥尔,又看了看皇帝和贵妃的互动,都低下了头各自不语,心思千回百转。
“咳咳!”沈湛身后的安晋低着头闷声咳了两声,沈湛凤目一抬,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安晋,吓得安晋后悔不迭,却又硬着头皮朝着沈湛干笑。
睇了安晋一阵,沈湛才转过头看向宋弥尔,语气听不出喜怒,“梓潼来了?”
“是,”宋弥尔咬了咬牙,慢慢走到沈湛面前,”可查出了什么原因?这次是事确是我的疏忽,是妾处事不周。。。。”
“确是你处事不周!”沈湛不等宋弥尔说完,轻轻说了一句,怀里仍旧抱着柳疏星,还刮了一下她的脸。
宋弥尔猛地抬起头看向沈湛,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沈湛会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斥责她,原本以为自己说了低声下气的话,沈湛会顺着给她一个台阶,却不想她都还未说完,沈湛便轻描淡写地截了自己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就是因为他怀里那么柳疏星么?
宋弥尔自幼浑惯了,爹娘兄姊也都宠着她,但她年纪尚小,虽然聪明情之一字上却未曾开窍,如今见沈湛搂着柳疏星下了自己的面子,一时间只觉得十分想家,转而又想到朝堂可是有什么变动,却是半分没有想到男女****上面去。
柳疏星见宋弥尔怔怔地望着自己,心头却是一叹,分明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也不知宋家怎么想的,将她送入宫来,想靠太后的疼爱和年幼时她与陛下的情分来博么!
心头这样想,但终究立场不同,目的各异,柳疏星扬了脸故意朝着宋弥尔看了一眼,拉着沈湛似嗔似怨,“陛下~~~”
一时之间,宋弥尔的脸色又是一暗,清和在自己身后短短一哼。
沈湛不知又跟柳疏星说了什么,只见她笑得媚态尽显,松了攀住沈湛的手,风娇水媚地起了身,盈盈地站在了一边。
沈湛踱步走到宋弥尔面前,“梓潼,刚刚孟太医已经说了,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皆因这殿里殿外燃放的香引起,你本是好意,四处燃香,倒也清雅,可是你前头用了葵子瓊香,殿内又燃了松香,加上这些妃嫔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香囊,香味又各异,香粉味都混在了一起,你燃的香和她们用的香,都是热香,本来就有促气血的作用,可偏偏又是吃蟹又是喝桂花菊酿,冷热一冲,许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体内和不过来,全都发散到脸上身上了!”
“是、是吗?”
宋弥尔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沈湛,他眼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失望。
“是!你我没事,是因为我本性阳,你没喝酒,那檀木宝座又有中和作用!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与朕说话?!”
“梓潼,朕念着你年纪小,事事都偏着你,平日里你万分机灵,为何今日却犯了如此大的疏忽!你可知那妃嫔算是因你而死!!!“
沈湛说着双眼已经冒出了血丝,往日杀伐果断是一回事,可是看着一个碧玉年华的妙龄女子就那样死在自己的面前!谁心里说得过去?!况且,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她却是在自己面前眼睁睁的疼死痒死的!
沈湛也不是怜惜那死去的妃嫔,前不久他还不默许了贵妃将茜贵姬推出来顶罪,他是愤怒这种,自己不能控制的、突发的、且是因为自己一向有所疼惜的青梅竹马的“妹妹”所引起的事件!那种身为一国之君却掌控不了命运的感觉!
宋弥尔听得沈湛疾言厉色,本就不安地心已经上下起伏,待他说到那妃嫔是因她而死,终是双腿一软就要向下倒去,若不是清和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恐怕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仪态。
“妾,有罪!”
宋弥尔心思千回百转,想了无数句想要说出来,却到了嘴边生生止住,只化作了一句“有罪。”
坐在石凳上的袁晚游早已不忍心地别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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