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为父送你到书院去是让你用心读书,而不是让你惹是生非,栽赃陷害同窗。昨日你在书院中伤人,帮着别人作伪证,今日早上为父正准备严惩于你。这会儿正好,苦主在此。你小子拿命去抵偿好了。”通判府里的二公子反应最快,直接上去给了儿子一脚。
萧堇颜冷眼看过去,那孩子也只有十来岁模样,生的粉妆玉砌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睛更是惹人喜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自家弟弟躺在床上的惨样,萧堇颜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孩子会对同窗下死手。
不过,这会儿,这个孩子也好不到哪里。他父亲给的那一脚绝对厉害,这孩子当场就吐了一口鲜血。
“我儿。”边上一位穿着鹅黄色的美妇人看到自家孩子口吐鲜血,顿时撕心裂肺般地哭起来,她从人群中挤出去,抢着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莫清歌一点儿也不同情他,想当初这些人仗着人多,对堇春下死手的时候,比这狠多了。
楚宣祁等人则是面无表情看着,似乎眼前的一切和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而楚宣烨则笑眯眯地扫了通判家的公子一眼,那公子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浑身一颤。他上前对着妇人又是一脚,“如果不是你平时太过宠溺他,他年纪这么小,又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肠?你要是再护着他,老子休了你。”
妇人没有想到他会踢自己一脚,一脚下去,她痛得倒在了一旁。接着又听到他出言要休了自己,立刻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环顾四周,忽然想到自身的处境,当然也立刻想明白,她刚才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在通判和自己相公的目光下,她惊恐地抱着脑袋缩到了一边。
“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都是裴文匀逼着我们做的。”吐血的孩子看到平时疼爱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他,早就惊恐不已。
作为官家的公子哥,即使不足十岁,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人。对于京城中的人情来往和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通过刚才的一脚,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祸端可能就出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不想成为弃子,府中的庶子们活得很艰难,他作为嫡子一清二楚。不,他不要成为那样没用的人。
当然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他就必须将自己从事情中摘出来。想清楚其中的曲折,他毫不犹豫地将裴文匀给推出来了。
“胡说八道。”裴石岩一看事情要糟,立刻阴沉着脸开始呵斥,“小小年纪,做错了事情,居然还想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心思果然太恶毒了一些。”
一边说,裴石岩一边偷偷瞄了楚宣烨一眼。他暗自祈祷,楚宣烨千万别相信了通判府里的小崽子的话。
“哼,裴大人,我家孙子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大人下的结论是否太早了。不如让当时在场的孩子对对口供。”通判的官职的确不如都司高,但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谁还管官职大小,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就不错了。
而且这件事结束以后,以楚宣烨瑕疵必报的个性,都司府是否易主还难说。一个没有前途的上司,他们怕什么?
通判府的选择同时提醒了剩下的几府,其实这几府根本不知道孩子在书院中惹下的事情,因为孩子回去后压根没说,大人又不会整天注意他们,今日衙役过去将他们拉来,个个心里还犯迷糊了。
通判府的做法,让所有人找到了祸事的源头。想到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差点儿导致整个家族跟着倒霉,即使作为嫡子嫡孙,各府家主看他们也不顺眼了。
“逆子,说,你在书院中到底做了什么?”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各府当众开始教训自家的熊孩子。
府尹一看,得了,也不用审问了,各府大人已经开始各扫门前雪了。
不过效果杠杠的,一会儿工夫。几个被打得半死的孩子就颤颤巍巍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文匀看不惯萧堇春,他出身低,可夫子老是表扬他,还让我们所有人向他学习。所以裴文匀想狠狠教训萧堇春一顿。”
“裴文匀说要给点儿颜色给他看看,那天他从家中拿来一块玉佩,让我塞进萧堇春的书包中,可我不敢,他就威胁说要揍我。”
“裴文匀趁着大家都出去上武课的时候,亲手将玉佩放进了萧堇春的书包中。他怕萧堇春不注意会将玉佩打碎,还特意让我盯着。”
“等有人回来的时候,裴文匀就故意大声嚷嚷说丢了玉佩,好引起大家的主意,还散布谣言,说身上的玉佩是御赐,只有萧堇颜看过他佩戴。”
“我们趁机起哄,说要搜查萧堇春的书包,然后……”
几个孩子已经看到家人对他们的态度,加上一旁还有楚宣烨和楚宣祁他们对他们虎视眈眈,所以很快你一眼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讲述明白了。
围观的百姓看了案件整个过程,自然也听得明明白白。他们看几个孩子的眼中全都带上了鄙夷。
皇家书院是天元国最好的书院,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书院中的学子。他们作为普通百姓,孩子根本没有机会到书院去读书,因此在看到从皇家书院出来的学子,一直都以仰慕的心情看待。只是今日眼前几位学子带给了他们强烈的震撼,这几个孩子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大家对皇家书院的认知。
几府官员耳边充斥着百姓们低声的评论声,羞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他们觉得一辈子的颜面全被几个兔崽子给丢尽了。
“太子犯法于民同罪,这兔崽子无故对同窗栽赃陷害,还出手伤人,老夫愧对皇上,愧对萧家人。请大人按照律法严判,老夫绝对不会插手。至于萧家伤者所用的费用,府中愿意全力承担。”姜还是老的辣,通判一脸愧意上前对府尹大人拱手说。
通判府中的几个主子也连声附和着,就是孩子的母亲也不敢为他出头了。
惹事的孩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是老夫管教不严,才让着孽子大胆包天无故伤人。更可恶的是,惹出这样的篓子来,他回去居然还敢隐瞒。请大人严惩,老夫绝对不会插手。”另一府也站出来表态,顺便将大人从事件中摘出来。
“萧公子,老夫愧对你们萧家。事情已经发生,无论萧公子提出任何条件,我们张家都愿意接受,羞愧啊。”中书科中书一脸愧意直接向萧堇颜道歉。
无论几府的官员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作秀,萧堇颜看到他们的态度后,也不想咄咄逼人了。但她也不是圣母,单凭着他们几句话就会放过那几个孩子。
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那些孩子不是胆大包天,而是心狠手辣。这种人要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怕以后他们的胆子会变得更大。
几府的女眷也流着泪过来赔礼道歉,她们虽然心疼孩子,可出身官家,女人们还是能分得清主次的。
而且所有人都明白,几府是否能平安度过难关,完全取决于萧堇颜的态度。只要萧堇颜不再追究,说不定烨世子就会放过他们一马。
所以凡是过来赔罪的女人,态度全都十分诚恳,姿态也摆得十分低。
“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还请大人按照律法处置。”萧堇颜忍着痛跪下来请求。
“请大人做主。”萧堇辰跟着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府尹大人身上。
府尹背后的官服全被冷汗浸透了,这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现在牵扯到好几府的官员,一个不好,他也会搭进去。怎么办,几府全都主动认错了,萧堇颜是滑头,将难题丢给了他,他也很为难好不好。
楚宣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府尹,楚宣祁的目光则如凶狠的恶狼一般也落在他的身上。
“大人,草民还有有一个请求。”忽然萧堇颜开口。
“请讲。”府尹大人看着她艰难地问。
“虽然说法不责众,但错了就是错了,其中可是牵扯到人命的事情。”萧堇颜冷声说。
“那是自然。”府尹大人点点头。
几府的主子听了,心忽上忽下,一个个全盯着萧堇颜看。
“从犯可以轻判,但主谋的话,还请府尹大人斟酌着查办。”萧堇颜坚定地说。
都司府的人听了顿时都傻了,刚才几个孩子的供词,可是完全将都司府推在了最前面。
“大人,只是几个孩子的话,不可信。他们几个完全可以串好供词,将所有的责任推在我们一方。”裴石岩急了,有楚宣烨他们在,他自然不敢对付萧堇颜,却一口咬定,那几府是串好了对付他。
“裴大人好口才,我到了堂上才知道孽子犯了何事,哪来的串供?”
“老夫也是才知道此事,错了就是错了。如果孽子是主犯,老夫绝对不会偏袒,府尹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今日是在堂上,两位世子和月公子、莫公子都在,清者自清,老夫不会多说什么,相信府尹大人会有公正的判决。”
……
涉及到身家性命,几个官员也顾不得身份,直接在大堂上开撕。
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个个眼睛都睁圆了。没想到,没想到呀,原来高不可攀的官老爷私下是这副模样。
“大人,裴文匀的确是主谋,萧堇春之所以昏迷不醒,也是因为脑袋上挨了他两板凳。”这时候莫清歌站出来作证。以相府的势力,根本用不着怕小小的都司府。
“大人,我可以证明,萧堇春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苏醒,乃是因为脑袋中有淤血所致。我检查过萧堇春脑袋上的伤痕,的确和凳子吻合。”月满楼也站出来作证。
月满楼是天下第一神医,他的供词没有人质疑。
“当初也是裴文匀第一个出手伤人的,如果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到书院中去打听,当时有不少的学子在,七皇子和九公主也看到了。”别看莫清歌年纪小,思维却很缜密。
“府尹大人,人证物证齐全,绝对不能放过凶手,就是各府的帮凶也应该严惩才对,否则的话,天子脚下,谁还敢安心出门。”莫无尘拱提出建议。
“还有其他的帮凶?”府尹吃了一惊。
“他们几府带了打手。”萧堇辰恶狠狠地盯着裴文匀。
“都是恶奴挑唆,孽子才会伤人,……”犹如溺水抓到了稻草,裴石岩眼睁睁看着搜有人将苗头全都对准了他们都司府,他急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无尘的话无疑给了他一个提醒,对呀,还有下人可以顶缸。只要将所有的罪责往下人头上推不就完了。反正死几个下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多出一些银子给萧家。
“呵呵,爷早就听说裴大人聪明得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宣烨忽然轻声笑起来。
裴石岩听到他的笑声立刻浑身一颤,糟糕,他将楚宣烨这尊大神给忘记了。
萧堇颜或许好糊弄,可楚宣烨和楚宣祁却不是好糊弄的,他一抬眼又看到楚宣祁冷笑的模样,吓得额头上的汗珠也多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已经成为楚宣祁心目中的黑名单了。
算了,为了整个都司府,就牺牲掉孙子了。想到这儿,裴石岩咬着牙上前对府尹大人拱手,“裴文匀既然是主谋,还请大人按照律法严惩,我自然不会有所偏袒。”说完这句话以后,裴石岩觉得他几乎要倒下去了。
裴文匀是他的长孙,府中几个孩子,他也最是喜欢裴文匀,否则的话,今日他也不会想尽方法去保下裴文匀。
如果一开始,裴石岩就老老实实承认下错误,大家说不定还会被他的诚意打动。在见识了他一而再再而三推卸责任以后,这种见风使舵似的道歉只会让别人看低他。
“祖父祖母,救我。我不想死。”裴文匀吓呆了,他猛地站起来冲到几个伙伴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对他们拳打脚踢,“让你们陷害我,小爷杀了你们。”
萧堇颜冷眼看着嚣张的孩子,心中的杀意更深了。
“赶紧拉开他。”
“大人,裴文匀当场就敢伤人,可见人品之恶劣。”
……
大人赶紧拉开发疯的裴文匀,还有女眷趁机使劲拧了他身上的软肉。
“放开我,放开我。”从没有吃过亏的裴文匀使劲挣扎,高声嚷嚷。“是有人怂恿我,我才会找萧堇春的麻烦。”
“谁怂恿你?”裴石岩眼睛一亮,立刻追问。
众人看了,全都鄙夷看着他们祖孙,这一家人真够不要脸的。刚才老的说的还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小的还嚣张地直接在公堂上打人。转眼间居然还想将责任推给别人,也不想想,刚才这一招他们已经用过了。
“我说的是真的。”看到众人鄙夷的目光,裴文匀大声哭起来,“有人给我纸条,让我去找萧堇春的麻烦。”
“那个人是谁?”裴石岩知道大家都看不起都司府,可为了减轻都司府受牵连的程度,他还是愿意多找出一个人来承担后果,要是能将裴文匀从主谋中摘出来,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都司府了。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纸条而已。”裴文匀的回答却差点儿让他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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