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桂花盛开的时节,清可绝尘,浓则秀远,对比城外的金鼓连天,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晏樱坐在桂树下,脸色苍白,颓靡憔悴。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琉璃酒壶,酒壶里是常饮的三味酒。内伤未愈让他浑身不舒服,这感觉大概是疼痛,他痛得难忍,便一口接着一口饮着酒。忽有桂花飘落,落在他的胳膊上,他拈起来望了一会儿,仰起苍白细瘦的脖子,一气饮下半壶。
“主子,你怎么又在喝酒?”晏忠火急火燎地冲上来,夺去他手里的酒壶,一双因为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眼珠溢出了心疼和愤怒,他恨铁不成刚,“内伤未愈,又添新伤,还喝这个,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对得起你的祖父和父亲吗?”
晏樱因为他气愤的语调耳朵嗡嗡作响,被烈酒作用的心脏也跟着突突乱跳。他其实很烦,可他的命是晏忠舍命救的,他没办法对晏忠发火。他勾起嘴唇,算是一抹笑,懒洋洋地道:
“祖父和父亲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隔三差五把他们揪出来说上一番,让他们清静些不好么?”
晏忠被他一句话给顶了回来,气了个倒仰,看着他苍白的脸,晏忠不是不知道他如此颓唐的缘由,他只是不能理解。再说,从圣子山出来那会儿,主子是萎靡过一阵,那段时间时常在梦里唤那个女子的名字,夜夜惊醒,可晏忠只以为那是还年轻容易多愁善感,后来主子将心思全部放在大业上,人也变得越来越铁石心肠,那个时候他还很高兴,觉得幼小的主人终于成长为一个能够负担起家族使命的男人了。他却没想到,当那个女人一步一步走上夺权的舞台时,自家主子竟会一步一步回到过去,仿佛被打回了原形,又变成了那个会在夜里为了一个小丫头偷偷哭泣的少年。
晏忠恨极了司雪晨,尽管当年他也感激过她对主子的照顾,也愧疚过她成了主子的刀子,可她和主子的关系在他看来绝对不可以。不说两家祖上是世仇,司家曾背叛过凤家,单说那个女人对主子的影响力,真成了那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包藏祸心的那种,若哪一天主子心一软真把她放在身边养着,恐怕要不了几年,主子就得移权到她手里了。
没有一个忠仆能容忍自己的主子心里面有这样一个阴险又有野心的女人。
他将酒壶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道:“主子,她都把你打得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想着她?她可是铁了心要杀你!”
晏樱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我也不是第一回杀她,我杀她几次,她杀我几次,很公平,认真算,估计我还差她几回。”他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胳膊够到桌上的酒壶,又喝了一口。
晏忠皱着眉抢下来:“你二人现在是死敌,你还想对她手下留情吗?”
晏樱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好笑,用嘲弄的语气问道:“晏忠,你觉得我走到今天是因为我对她手下留情?凤冥国女帝,弑父杀兄,血洗朝堂,先屠北越,后灭南越,再并龙熙,她将龙熙帝变成了手里的一块印玺,又将雁云国诸多巨贾收于囊中,她做到这些全是因为我对她手下留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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