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南的记忆中,曾经沿着一条河流奔跑,一条柔顺清澈的河流。一直向西,向着小桥镇的方向,沿着冬天乌黑的河岸。北风呼啸,天地一片苍茫。在他的视野中,南方,燕子飞来的地方,有一片连绵且黝黑的山在河道的另一岸与他相互遥望!后来,照南在回忆爱情时,嘴角会不经意间扬起。他想他当时是幸福的,他在那个孤寂的岁月中体会到了她的忧郁和善良,就像两条流浪狗的相遇!
那时候的照南才15岁,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青涩的时期。照南长得很敦实,头发被爷爷剃的短短的,有些虎头虎脑。父母没有文化,更缺乏见识,于是给他起名叫杨二虎。他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大女儿”。后来,本镇的牛医生看到虎头虎脑的二虎后两眼放光,遂好心的给他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杨照南”,按牛医生的解释是取自太阳升起,照耀南方之意。“大女儿”已经嫁人了,自己过得并不好。丈夫好喝懒做还赌钱,地里的活没人干,有时都没吃食了。为了女儿和孙子,父亲杨长征往往会装上几袋土豆和小麦让照南或自己用骡子驮了去。照南很喜欢小外甥,每次去都捏着小家伙的小脸蛋,掰开他白嫩嫩的嘴看看有没有长出新牙,听小家伙用稚嫩的声音叫一声“舅舅”。然后听姐姐唠叨一阵,啃一个刚烙的白面饼子才赶骡子回去。照南阳光、幽默、爱开玩笑,仿佛在他的身上没有办不到的事,心里也没有解不开的结。
只是你若仔细瞧,他的眉宇之间那一缕若隐若现的忧郁破坏了整个布局,就好像一只精美的瓷器有了一道裂纹。
在无人的时候,他变了,很冷,眼神是被冻结的西汉水,眉毛蹙成冰疙瘩。这时的他很沉默,一个人坐在打麦场,残阳似血,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整个人深沉的犹如落凤镇的那座野猪岭。在寒风与落叶中显得那么料峭,那么坚韧。那在人前压抑的冷意一旦毫无顾忌的释放,会惊飞觅食的飞鸟,会让关心他的人望而却步。谁能知道,在他人面前强颜欢笑并非真正的自己,撤下虚伪的面具,遍体鳞伤的他才最真。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是啊,生活依旧,哪管春风几度,燕子来去!
照南出生在汉源县落凤镇的一户农民家庭。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先天性聋哑。家中没有收入,无法供养两个学生娃。懂事的“大女儿”主动辍学,把机会让给了弟弟照南。幼小的照南在心里暗暗发誓,收拾起以前的胆小懦弱,在学校勤奋苦读,回到家又从父亲手中接过锄头。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只有这样才能战胜命运。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某个晚上,虚弱的父亲拉着照南的手说:“娃,家里的情况你清楚,能考上高中你就继续念书,考不上的话,那就上山干活去,等过几年,给你讨个媳妇,我也就安心了”。一听这话,照南的腿哆嗦着,打了个冷颤。他放佛看到20岁的自己每天赶着黄牛上山,躬耕陇亩,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有一个强壮的妻子和一群穿开裆裤脏兮兮的孩子叫他”爸爸”。
从那以后,他更刻苦了。穿着打满补丁的裤子和花布书包每天奔波在上学的路上。面对同学们的嘲笑轻视,他没有计较,只是在心里鼓劲、呐喊。“我怎么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莫欺少年穷!”他如是想。
不过他在后面还是和同学打架了。原因是那小胖子嘲笑照南的妈妈是个哑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照南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像一只发怒的小老虎,一顿胖揍,打的小胖满地找牙。虽然,被老师罚站了,被小胖墩的父母找上门了,可是他不后悔,也不分辨。只是阴森森的对他们说:“谁敢侮辱我妈,我要他的命!”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二天小胖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对他敬而远之。
“如此甚好,这样的人就该胖揍”他看到后不为所动,以后只要不惹到他就行。于是,他成了学校和班上的另类,每天放学,他都一个人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他不想看到同学们伤人的眼神。由于父亲的木讷,母亲的聋哑和智力,照南总感觉自己的生命缺少一种东西,当这次和小胖打架小胖的父母护犊子般堵上门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只是幼小的心灵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只是很渴望,很渴望。他曾经一个人躲在屋里哭过。直到有一天,他知道了。
一个仲夏的午后,晴朗的天空忽而乌云满天。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啊。
快放学时,校门口已经站满了焦急的家长。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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