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听他一字一句,像在索命一般,心疼完了肝疼,肝疼完了腰疼,哪儿哪儿都疼。
待他说完,头上眉勒缠布早已湿透,想让刘嬷嬷拿帕子来,才想起刘嬷嬷留在门外。
她伸手自个儿松了松眉勒,心口痛得喘不上气儿,似刹那老了好多年,颤巍巍努力想挽回:“大人,这,这礼单,恐怕还得再议议……”
范府丞不待她说完,将茶盖往碗上一放,“老夫人,这可都已经在宗人府留底了,咱们也都报上去了,您这,怕是议不了了。”
他看看严氏白了青,青了又白的脸,笑着淡淡加了一句,“您要是还想再添点,就在送王妃出嫁的时候做添妆添上就好。”
补的一把好刀!
上报!
严氏一口牙都嵌到嘴皮子里,她还有退路吗?还能反悔吗?
做了一辈子生意,和银钱打了一辈子交道,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
思来想去,终于放弃了最后一口挣扎的气儿,闭了眼,抓紧安二的手,狠狠一点头,“按,物件!”
范府丞笑着点点头,“也好,省得咱们再慢慢折算,现成的东西收拾好就行,田庄铺子地契也好说。我们还得回头慢慢誊写单子,为不误了大事儿,两日后我们再来,您看如何?”
严氏恨得想咬舌,指甲都掐到安二肉里,把个安二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她闭了闭眼,这哪是商量,分明就是下最后通牒!
送走了宗人府的人,严氏无力半瘫在椅上,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安二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白养了,白养了!竟又要把那么多银子白白送出去!我可还指着回新安郡养老的!”
他察觉没动静,转头一看,严氏老泪纵横,糊了一脸。
慌得安二忙给她递帕子,“娘,没事儿,咱们不是还有一半嘛,也不少,再说这几年咱们香坊生意越来越好,安家不怕让她咬一口。”
严氏除了舍不得那钱财,更难过的是这种憋屈的感受,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个孤女被牢牢攥在她手掌心里。
一个长得好看又带财的养女,能有多么大的用处啊!
可没想到这个手掌心里任她搓圆捏扁的人,竟然有一天会爬到她头上,狠狠给了她一刀,还要把那些得到的好处让她吐回去。
这实在是太憋屈太窝囊了!
严氏咬着牙,接过刘嬷嬷递来的帕子,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好,她不仁,我不义,既然嫁妆都赔出去了,我还怕什么?我要她出嫁那日,就是身败名裂之时!”
出门找叶鸿打听消息的小双很快回了燕王府,一问,才知道宋珩又去了主院,他会心一笑,这位爷最近很爱往主院跑,天天在里头呆着。
宋珩正在院内四下转悠。
这座主院位于王府正殿之后,此前一直空置,三进的院落,面阔五间,前厅后屋,前后以游廊相连,青砖墙,红漆廊柱,歇山顶翘飞檐。
前院是光亮亮的白石地砖,墙角一棵高大的柿子树,门槛处石雕牡丹富贵。后院种满花木,中间搭了葡萄架,下头一架秋千,角落处还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树下一方石桌石凳。
院后头是一大片梅林,紧挨着芝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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