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近三点,前方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
看来是近了,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来,视距几乎为零,他们只知道走的艰难,只有罗韧留心这一路的地形地势。
高低爬坡自不必说,脚下的土质都不同,有硬土、半干的沼泽、小片的草地、林地、落石路、滑石道,拐向六十余次,山壁之间只能侧身挪过的“一线天”两到三处,山腹中隐蔽的洞穴路大约十五分钟,大的根本性迂回折向至少有五到六次。
不啻于精心测绘的,配合天然地形地势而成的人造迷宫,而那只银眼蝙蝠,更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可以识别复杂路线的引路者。
简直是上帝视角,这得多大的工程量?郑明山说过,很多电子仪器进了山地就失灵,现有的测绘技术都没能描摹出这片山地的细貌来。
他把自己的疑惑说了,神棍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冒出了句:“脑筋急转弯,当年这个迷宫路线是怎么被测绘的?”
水声越来越大了,有愈来愈近的团风,打着璇儿刮擦每一个人的脸,而因为有风的关系,雾被吹散,视距稍稍广阔了些。
见没人理他,神棍自己揭晓答案:“你们忘啦?木匠的祖师爷鲁班造过能飞上天三天三夜不落的木鸢啊,没准他就是骑着木鸢测绘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罗韧心里陡然一动,还真没准。
河道越来越宽,绕不过,只能涉水,这水越走越浅,末了终于停在那片断流的滩涂。
风声响在四周,呼呼过耳,但身上却像是从未被吹到,罗韧心中奇怪,拧亮强力手电照向周围,失声叫了句:“你们看!”
四周看不见山石,全是乳白色的团雾。
这个时候,应该是雾最大,但这里的风很怪,像是龙卷风,把中央区域的大雾旋向四周,几个人位于风眼,风平浪静雾散,而十余米外的周遭,就是巨大的雾隔,像是环匝一圈的电影环幕,厚重到视线无法穿越,手电往上打,打到光都弱了,照到的还是雾。
按理说情形诡异,但曹严华反而觉得好笑:“小罗哥,咱像不像坐井观天啊?”
像,真像,浓雾包成了井壁,往上看,可不是只有碗口大的天么。
木代说:“我头一次来的时候,确实也有风,但当时心情紧张,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雾这么浓。”
同上次一样,银眼蝙蝠振翅飞起,绕空一个盘旋,然后骤然撞落在河底青石的凹陷之中。
脚底传来隐隐的震动,河底向两面裂开,终于现出了那个所有人心心念念的“观四牌楼”。
传统的四牌楼是五柱间出四面,这一栋真是闻所未闻,居然硬生生把五柱从平面拗成了立体,变成了五株五面。
所有的手电聚焦观四牌楼,这一处雪亮通透,连曹解放都屏了气,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看。
曹严华首先看出什么:“金、木、水、火、土,小师父,每个牌楼的坊额上,都有篆体的字呢。”
说完了觉得奇怪:“不应该是甲骨文的吗?”
看惯了凶简上甲骨文的笔画走势,再看篆体,反而觉得别扭起来。
罗韧说:“最初是甲骨文,殷周的时候,金文又称钟鼎文,秦始皇大统后统称小篆。按照老子、鲁班、墨子等人相关年代,设立这个机关的时候,用篆字倒是合理的。”
说话间,一万三已经绕着牌楼转了一圈,用手把那玻璃格挡一样的东西叩了又叩:这什么材质啊,像玻璃,但又不是,难不成……钻石?
心里一阵狂喜,要真是钻石,全带走木代一定不同意,凿一块也好啊,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神棍一直在琢磨那五个面上的七个细小孔洞,木代递了根尹二马处发现的圆楔形木件给他,神棍□□去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有点紧张:“你们谁几何好?”
“我猜测啊,这七根木件塞进去,应该可以在这个‘玻璃体’中央,形成一个立体的七星北斗。但是,每个木件上都刻了木鸢,每个木鸢边上都有字,不同的字。”
他把手电对准手中的那一个,木代看的清楚,那是古体的“权”字。
“七个木件,七个字,枢、璇、玑、权、衡、阳、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名字来的,也就是说,木件虽然一模一样,但是不能乱插,要配合着星图来。我几何不好,立体感很差,你们谁来?”
说完了,一不留神和一万三对了个眼,一万三怕不是以为要点他的卯,骇笑说:“神先生,你别看我啊,我学都没上过呢。”
罗韧说:“我来吧。”
他先不急着插,让木代帮忙找了七根细的木枝,一根根仔细去试孔洞的长度,到底就把多余的截去——七根木枝,剩了不一样短长,比划琢磨了好久之后,才一一把木件塞了进去。
难以言述的神奇观感,七根木件,几乎是悬浮着各自归位,未几形成了一个倒转的北斗七星。
木代有些后怕:“这个机关的设置也是谨慎到极点了,居然还是倒转的,万一塞错了……”
神棍忽然紧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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