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1章(2/2)

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她追问一万三:“那罗韧……伤的怎么样啊?”

伤的怎么样了?想到当时罗韧血人般的模样,一万三不觉打了个寒噤。

接下来的时间分外难捱,一万三一直盯着手机,怕它响,又盼它响。

傍晚时分,手机突然响起,一万三几乎是飞扑过去,颤抖着手接起来,那头是炎红砂。

带着哭音,说:“一万三,青木说,让你把罗韧的家人,聘婷、郑伯都送过来,你们也来,万一,万一要告别……”

一万三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罗韧情况不好吗?啊?”

“说不准,抢救很久了,还没过危险期,医生说,说不好,随时有可能。”

放下电话,一万三才发现,霍子红、张叔、神棍、曹严华他们都围过来了。

他嗫嚅着嘴唇想说话,忽然发觉自己脸上温温的,伸手一抹,什么时候流泪的,自己都不知道。

他喃喃地说了句:“咱们……咱们都去看看罗韧吧。”

这一晚,破天荒的,聚散随缘挂出了“不营业”的牌子。

所有人,分坐了两辆出租车出发,车子开出去的时候,一万三回头看了一眼在周围璀璨灯光映衬下更显黑魆魆的酒吧,忽然就觉得,聚散随缘这几个字,怪心酸的。

为什么聚散不能握在自己手里,要交付在飘渺的缘分上呢?

***

重症病房在医院的顶层,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敏感涉外,郑明山那里请人打了招呼,院方格外照顾,这一片区域都没有安排别的病人。

郑明山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暂时不在,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只青木和炎红砂陪着木代,木代抱着膝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锁骨的伤口包扎过,雪白的纱布露出领口,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梳洗,身上还是那件血衣,脸上的血迹也没有擦,已经干结,伸手去抹,会突然掉下一大片来。

霍子红心疼坏了,三两步赶过去,问她:“木代,没事吧?”

木代抬起头,看着霍子红,奇怪的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抱住她腰,把头贴在她小腹上。

霍子红的眼泪刷的就出来了,她搂住木代,轻轻抚摸她头发,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当年沈雯出事的时候,沈雯家人来家里砸过一通之后,年纪还小的木代蜷缩在她怀里,问:“红姨,我该怎么办啊?”

那时候,她回答:“咱们搬家。”

可是现在,该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呢?

耳边传来抽泣的哭声,聘婷在流泪,郑伯在叹气,老人的叹息声听起来分外沉重,医生过来了,霍子红听到他很谨慎的回答大家:“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如果能熬过这一夜,或许命能够保住,但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没人敢说。”

霍子红安慰木代:“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罗小刀会没事的。”

又问她:“木代,要不要找个地方让你睡会?”

木代摇头:“不要,我要等到天亮。”

霍子红叹气,就那样一直站在木代身边,摩挲她的头发,中间张叔拿了椅子过来,示意她是不是坐下,霍子红轻轻摇头:木代不想动,也没力气动,她坐下的话,会惊扰到木代。

小丫头,就这样伏在怀里真好,像是回到了刚收养她的时候。

那时候,一颗糖就能哄的她乖乖的破涕为笑。

角落里,青木审慎而又措辞小心地给聘婷和郑伯解释出了什么事:他们是最正式的“家属”,有权力知道来龙去脉。

霍子红注意到,聘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直咬着嘴唇,频频往木代这里看。

果然,聘婷突然起身,冲过来指着木代大叫:“都是你!”

没能冲到跟前,因为一万三忽然一巴掌拍在椅面上,吼了句:“吵什么吵!怪起自己人了是吗?”

聘婷哭出来:“谁跟她是自己人!”

木代叹了口气,从霍子红怀里抬起头来,对着一万三做了个坐下去的手势,说:“一万三,你坐下,不要吵。”

她声音不大,透着疲惫,有点有气无力,一万三一声不吭,倚着墙坐到地上,边上的炎红砂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吼的好,我其实也想吼她来着。”

木代又看向聘婷,说:“你也坐下,别吵着罗小刀。”

聘婷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说:“你说了不算。”

“你跟郑伯,和罗小刀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罗韧跟我求过婚,我跟他关系最近,我说什么都算。不许吵,谁都不许吵,谁要再吵,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了,环视一圈,一个人一个人的看过去,看完了,又慢慢伏到霍子红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郑伯过来,软语安慰着把聘婷拉了回去。

角落里,神棍跟曹严华坐在一起,忽然就拿胳膊捣了捣曹严华,低声说:“你看我们小口袋,多有正房的派头!”

……

这一夜分外漫长,木代一直在等,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有时候又觉得一直醒着,天亮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医用托盘里工具磕碰的声响,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霍子红。

她问霍子红:“红姨,你站了一夜啊?”

医生推门从罗韧的病房里出来,迎着众人期许的目光,说了句:“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但是……没有任何醒的迹象,家属……还是要做好……长期……的准备。”

木代居然笑起来了。

她像是根本没听到医生的后半句,向着霍子红说:“红姨,罗小刀熬过这一夜了。”

霍子红勉强笑着,向她一个劲点头。

“不管罗小刀以后会不会醒,我都会一直照顾他的。”

霍子红点头,声音有点哽咽:“行,怎么样都行。”

木代长长吁了一口气,慢慢躺到了长椅上,说:“现在,我要睡觉了,困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