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首一望,只见一排明黄色龙腾九天的帝王仪仗正跨过宫门浩浩荡荡走来。乔序穿着一身纯黑色交领挑绣五爪龙纹便袍,脸上的神情也如他的衣色那般,一黑到底,丝毫瞧不出任何担忧或是焦急。
“陛下万福金安!”
抄手游廊下的宫女太监赶忙跪了一地,身旁的宫洛与身后的卢凌也都跪了下去,唯独我依旧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来的方向。
待一行人走近了,我才看到他身后早已鬓鬟松散的宛清。
“素素!”她奔上前来,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你没事了!你总算没事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簌簌滑落,渗入她柔润的嘴唇里,她尤不觉苦涩,只噙着眼泪笑道:“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的手刚被火石烫起了水泡,她一捏,不觉吃痛,一下子缩了回去。
“怎么了?!”宛清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赶紧捏住我的手腕仔细瞧着。我左右挣脱不开,只得任凭她左右端详。不过那样子实在是太可怖了,一个个水泡肿如鸽蛋,溃烂化脓的地方正流着金黄色的积液,顺着手背淌下去,所到之处又红又痒。
“怎么会这样……”
她愈加哽咽,当即放开我的手腕,转身朝乔序跪了下去:“陛下!妾求陛下做主,彻查此事!”
乔序缓缓走来,亲自扶起她,道:“你尚在月中,不要动不动就跪下,地上凉。”
宛清就着他的手起身,依依道:“谢陛下关怀。”
乔序拂了拂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接着又为她正了正发髻,这才温声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揽过宛清的双肩,朝众人吩咐着:“都起来吧,从正殿搬几把椅子出来,朕与皇后就坐在外面。”
乔序的话音刚落,便有眼疾手快的太监搬来了三把椅子。宫洛上前扶我着我落座,乔序则亲自引着宛清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转眼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背的伤,平声道:“太医呢?”
窦太医不知何时从主殿跑了出来,就跪在卢凌身后,听见乔序唤他,赶紧一个箭步上前,诚惶诚恐道:“微臣参见陛下,参见殿下,陛下殿下万福金安!穆小主长乐未央!”
“先给皇后瞧瞧。”
“微臣遵旨。”
窦太医膝行至我身旁,宫洛在我身前跪下。我将手搭在她的背上,窦建明不敢耽搁,即刻仔细检查起来。
“端裕夫人到——”
我忍不住转头朝宫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娉婷的身影正迈着疾步朝我和乔序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娇俏灵动的女子。
是郑棠,她来了,穿着一身藕荷色对襟齐腰襦裙,罩着同色绣飞鹤的大袖衫,裙裾迎着晚风翩跹起舞,仿若一只妙曼柔美的蝴蝶。
我打量着她,目光随即停在了她手里的水银色貂毛大氅之上。
显然是有备而来。
“棠儿,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说了么,你不用过来的,”乔序犀利的眼神越过郑棠清瘦的双肩,落在了恩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奴婢实在是……”恩善话音未落,郑棠便拦在了前面,朝我和乔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柔声道:“陛下恕罪,臣妾实在担心殿下的安危,所以就过来了。”
我见宛清眼底闪过一丝愤恨,饶是如此,她依旧矮下身来朝郑棠行了大礼:“端裕娘娘长乐未央,也难怪恩善姑姑不敢拦着娘娘,毕竟是为了殿下,怎好阻了娘娘的孝心呢?”
郑棠鬓边的珠钗突然一晃,在余火尚存的翠华宫里,闪烁出异样明亮的光彩:“本宫也是被才人方才的诚挚所打动,这要论起对殿下的孝心,只怕六宫妃嫔都不及才人半分。”
“娘娘过奖了,”宛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唇畔却扬起一丝笑意,“只是娘娘也要注意腹中皇嗣啊,要是因为看望殿下而出了什么差池,岂非要殿下内心难安?”
我心底难掩讶异——虽然宛清以前也是直言快语的人,但说话从未这么露骨过。恨归恨,可是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孩子是郑棠害死的,如果就这么挑明的话……万一不是郑棠,岂非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乔序,只见他的眉毛稍稍一动,片刻又恢复了平和的神情。他站起来走到郑棠身边,揽住她的双肩柔声宽慰着:“穆才人话虽直了些,但也是朕想告诉你的。你方才这样急急跑来,万一摔着了,可不是任何人担待得起的。”
郑棠的嘴角突然抽了抽,眉目霎时温柔起来,“是……臣妾疏忽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她将手中的水银色貂毛大氅抖开,亲自披到乔序肩上,“陛下方才走得太匆忙,更深露重,臣妾担心陛下着凉,就把这个送来了。”
“你有心了。”
乔序轻轻推开郑棠的手,将大氅从肩上取下,转身就披到了宛清身上。宛清的身子微微一颤,连连摆手推辞着,“陛下……妾不敢承受,”她看着我,“您还是给殿下吧。”
“不必了,”乔序为她系好了胸前的缎带,语气格外温柔,“你尚未出月,不能受凉,朕还指望着你为朕多生几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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