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打破了僵持。
皇帝正对着殿门,稍一转眼便看到夏侯沛震惊地站在那里。
皇后不必转头就知道是谁,趁着皇帝瞬息的失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回过身来,道:“重华,你先回房去。”
夏侯沛兴冲冲的回来,却看到这样一幕,心里又惊又怒,但她知道她不能将怒意现到脸上,否则只会火上浇油,她只能装作震惊的惊呼,打破这场面。她想解救阿娘,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从何入手,短短片刻,心中已恨极了自己无能。现下皇后让她退下,她怎肯这么走了?
夏侯沛走上两步,正要再说,便听得皇后更加高声地斥道:“退下!”
她镇定的眼眸从未有过的严厉,夏侯沛看着那双眼睛,不肯走。
经这突变,皇帝已平息怒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一眼,神色恢复平静,与夏侯沛道:“听你娘的,先退下,我与皇后有话说。”
夏侯沛不动,仍旧看着皇后,她眼眸中的严厉已渐渐退去,变回了以往的镇定,与不容违背。最终,是夏侯沛败下阵来,她躬身一揖,道:“阿爹,阿娘,儿就在殿外,但有所需,尽管吩咐。”
说罢,转身而去。
她走到殿外,就在阶下站着,这距离把握极好,只要殿中高声说话,便能听到。
皇帝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背影,突然道:“你将十二郎教得像极了你。”
皇后道:“我儿自是从我。”可事实,除了那些举止风度,重华与她一点不像,只是这话与皇帝争辩起来甚是无趣,她便敷衍了一句。
“太子占嫡长,又有圣人护持,位置稳当的很,立太孙,不过锦上添花,益远不及弊。何况,长孙本就是嫡长,来日定为太子之储,这本该是太子给予长孙的荣耀,圣人何必代为施予。”说来说去,太子稳了,长孙自然就是太孙,太子不稳,长孙为子之子,得一个太孙的称呼有何用?
皇帝点了点头,他已明白,只是心中愤懑罢了,然而让他平息余怒的却是锦上添花四字。锦上添花是多此一举,唯有雪中送炭,才是派上用场。长孙,还是待来日若有突变,大郎地位动摇再去立,方不同凡响。
皇帝想明白,再看皇后,也不怪她方才高傲不肯折腰了。她本就是如此,淡薄,骄傲,矜持,就不必再去计较了。只是皇帝心中,皇后是他的女人,既是他的女人,让他发一通脾气便发一通脾气了,又能怎地?他在前朝费神难道入了后宫也劳心?自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于是,他道:“我已令人收拾了含章殿出来,这几日便让十二郎搬去住吧,我要去魏贵人那里,你们自用饭吧。”
说罢,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走过夏侯沛身旁,也没停下。
夏侯沛飞身跑回殿中,什么也没说,直接抓起皇后的手,看她的手腕,皇后不及躲闪,便都现在她眼下。
如白玉般无暇的皓腕,此时是一圈青紫的於痕。
“不要紧,上点药就是。”皇后抽回手,不令她再看了。
“阿娘,”夏侯沛抬头,眼中压抑而沉痛道,“是儿的错,无能至极,你就在我眼前受伤,我却无能为力。”
皇后看她,忽而一笑:“做的什么怪样子,你别是要哭了罢?”
夏侯沛本就在强抑泪意,让她一说,顿时眼圈通红。
皇后摇了摇头,叹道:“你能如何?他是你父,你还能违背他吗?不妨事的,一点小伤,明日就可消于无痕了。”
夏侯沛正在强烈的自责之中,如何听得进去?越是得到安慰,便越是自责。皇后不得不弯身将她揽到怀里,温柔道:“休要难过了,真的不要紧。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不知如何让圣人冷静下来。”她劝说着,试图让夏侯沛相信,她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也是帮了她大忙的。
夏侯沛轻轻推了推她,从她怀里出来,绷着脸,道:“阿祁,取药与清水来。”
这两件早备下了,夏侯沛一吩咐,阿祁便送了上来,夏侯沛一声不吭地低头,把皇后的衣袖撩上去。清水是热的,她绞了帕子,贴在手腕上热敷,敷了几次,见淤青泛起红来,便取伤药涂抹在上头。
“阿娘,忍一忍。”夏侯沛抬头,对着皇后道。
皇后一笑,颔首。
夏侯沛便用力按摩,意图将淤青揉散。
这自是很疼的,七岁的孩子使出全身的劲,也有些力道,伤口很快便发烫,皇后没有说疼,也没有抽手,好似一点知觉都没有。这让夏侯沛更加心疼,她不由自主地,身体脱离了意识支配地弯身,在皇后的手腕上亲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心疼,只觉得想这样做,但那一吻下去,触到那柔软微烫的肌肤,夏侯沛猛然间醒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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