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刚刚过去,期末考试就来临了,连江百丽都把宿舍的桌子收拾干净开始看书。
第一科要考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基本原理,闭卷。洛枳之前一直在复习专业课,特意把这一门留到临考试前突击,心知反正复习早了也一定会忘光。
“一本都不剩了,我刚在电脑上查到的,全部被借走了。”
洛枳在手机收信人一栏选择“百丽”,按下发送键,接着从图书馆的电脑上注销,然后拎起书包走出机房。早上出门前,江百丽央求洛枳去图书馆帮忙借本马原的教材。戈壁把教材弄丢了,周围哥们儿都没有多余的书,学长学姐的旧书也纷纷扔掉或送人了,而教材中心也没有存货,关键时刻竟连一本都找不到。
最终,他又找到了百丽头上。
这是戈壁分手后第一次联系她。他翘了一整个学期的马原,签到一直是跟他选了同一堂课的江百丽代劳,所以专业课翘得天翻地覆的戈壁竟然在大家纷纷放羊的马原课上面拿了个全勤。戈壁终究是太过懒散,临考试的时候才想起来复习,却找不到书。
洛枳拧着眉头欲言又止。她很怀疑江百丽是在假装圣母以继续酒会上面的阴谋,还是……真的圣母。
百丽很快回:“谢谢了,这个时侯去借书基本不可能再借到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洛枳正要走出大厅,转念一想,不如就在图书馆自习好了,如果能找得到座位的话。
图书馆除去一层外,其他每一层都有好几个规模不小的自习室。洛枳坐电梯直接到六层,然后一层层地下楼梯寻找空位。冬季图书馆暖气烧得很足,又不开窗通风,这使得洛枳走进每一个自习室都会在温吞停滞的空气中闻到些许混杂着的陌生人体味。
自习室乍一看上去并不拥挤,但每个座位上都被一摞摞的书霸占,主人大多不在场,看起来就好像高中时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
她一直下楼梯到二层,看到最后一个自习室也没有希望了,于是大踏步离开。
“洛枳,洛枳!”
声音很小,是用气息在发声。洛枳回头,看到张明瑞正在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挥手,坐在他左边的女孩子也抬起头,朝她礼貌地笑。
是许日清。
洛枳很高兴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书,笑了,小声说:“你们也复习马原?来得真早啊。”
“我们七点钟过来占座位的,哪像你这么胸有成竹啊,十点半才慢悠悠散步过来。”张明瑞把右边座位上的资料往自己的桌子上面拢了拢,说,“这个座位上面没人,我们用来放东西的,你坐吧。”
原来如此,洛枳道谢了就坐下。
“靠,你们文科生高中时候是不是就一天到晚学这种东西啊,”张明瑞郁闷地用圆珠笔敲打手里的马原教材,“这些颠来倒去都在说些什么啊,文科生居然没有发疯还考上大学了,都应该用糕饼寿桃供到庙里去,你们都是超级赛亚人。”
洛枳憋着笑,轻声说:“你高中会考没考过政治吗?”
“我们会考都是走过场,我都是抄的,从来没背过。”
“不背人生不完整,赶紧看书吧。”洛枳拿圆珠笔杆敲敲他的书。
许日清默默看着他们俩,抿嘴浅浅一笑,低下头去继续温书。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张明瑞烦躁地扔下笔,低声说:“烦死了,去吃午饭吧。”
洛枳点点头,探询的目光投向许日清,对方也笑着表示同意,于是他们把书简单归拢一下摞在桌上,各自带着手机钱包穿好外套,一同走出了自习室。
刚踏进走廊里面,张明瑞就吼起来,“马原去死吧,这他妈是正常人能背得下来的吗?!”
旁边有个正在下楼的男生很大声地附和,“对啊,等我背下来估计也成变态了。”
他说完,突然贼兮兮地瞟了走在张明瑞一左一右的洛枳和许日清一眼,用一副“你小子艳福不浅就别抱怨了”的表情朝张明瑞咧嘴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楼梯。
洛枳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当初张明瑞对自己提起过他俩和盛淮南的三人行。
盛淮南。洛枳的思维有一秒钟的停滞,然后立刻侧过头笑着问,“你们选的是哪个老师的马原课啊?”
“等等,我要买本杂志。”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候许日清跑到路边的报刊亭边,低头扫了一眼让人眼花缭乱的架子,拿起一本32开的略微有些厚的杂志,说:“我要这个。”
“八块钱。”杂志摊的大妈头也不抬。
“你怎么总不戴手套啊?”
许日清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杂志的一角,有点哆嗦地回头说:“食堂挺近的,没必要,我嫌麻烦……”
洛枳忽然表情很尴尬。因为张明瑞刚刚那句问话是对自己说的,而许日清回头接话的时候刚好看到面对面呈对话姿势的他们俩。
张明瑞嘿嘿一笑:“有你觉得不麻烦的吗?懒,挨冻的不还是你自己?”
洛枳心中一动,张明瑞极其自然地转过目光开始看着许日清,镇定机智的一句话化解了三个人的尴尬。许日清从一开始茫然无措的表情中恢复出来,讪讪地笑,像个小媳妇一样不好意思地瞟了洛枳一眼,小声反驳张明瑞:“哪有!”
“把手揣兜里面暖和着吧,杂志我帮你拿。”张明瑞伸出手,接过许日清的杂志。许日清把手揣到羽绒服的口袋里面,再次朝洛枳腼腆地笑,好像在说,让你看笑话了,他总是这样。
这样的许日清,和那天咖啡馆中咄咄逼人的盛装美女判若两人。洛枳微微落后了两步,看着前方一黑一红的两个背影,心里有小小的快乐。
许日清有飞扬跋扈的一面,也有这样腼腆羞涩的一面。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她?或许独处时候的更为真实?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对别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有什么样的互动,就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自我。什么样的对象制造什么样的真实,只是给不同的人摆出不同的断面而已——自己在乎的那个人。
那么在盛淮南面前的自己,是不是太变形了?即使依靠着那些共同点而如愿地被他爱上,也只会成为一段漫长的演艺生涯的开始。
“喂,想什么呢?”
洛枳回过神,张明瑞正在朝落后的她招手,宽和的笑容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三个人占了座位之后就各自去打饭。张明瑞最后一个回到座位,端着三个面包饼。
“你今天没买面包饼啊?”他诧异地看着洛枳。
“排队的人太多了。”
“好久没有在三食堂看到你了。”
“三食堂这么大,难免碰不到。”
许日清突然插话:“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吗?”
“嗯,最近这一个多月吧,我总在三食堂吃饭,张明瑞也是,所以经常能碰到。”洛枳笑着解释。
张明瑞坐下夹起一个面包饼放到她盘子里:“要吗?我有个哥们儿刚好排到窗口,我让他帮我买了三个。”
“我没吃过,给我一个行吗?”许日清问道。张明瑞站起来说,“行,你自己拿吧,我再去买两个。”
“怎么?”
“我只吃一个吃不饱。”
“哦,”许日清盯着盘子默默地算了一下,一个是洛枳的,两个是他自己的……“那不用了,你,你吃吧,我自己去买吧。”
许日清突然站起来,张明瑞客气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朝面食的窗口跑过去了。
张明瑞愣愣地看着她跑远,耸耸肩笑了一下,又坐回座位。
“对了,洛枳,你……和盛淮南在一起了吗?”
她听完就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你能不能适当铺垫几句再问这么劲爆的问题?”
“在没在一起啊?”
张明瑞的声音是轻松而随意的,但是脸上的笑容有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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