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万剑道:“是啊,今日是初八。”白自在又问一句:“三月初八?”白万剑点头道:“是三月初八。”白自在伸手不住搔头,道:“我们腊月初八到侠客岛,在岛上耽了一百多天,怎地今日仍是三月初八?”白万剑道:“你老人家忘了,今年闰二月,有两个二月。”
此言一出,白自在恍然大悟,抱住了石破天,道:“好小子,你怎不早说?哈哈,哈哈!这闰二月,当真闰得好!”石破天问道:“什么叫闰二月?为什么有两个二月?”白自在笑道:“你管他两个二月也好,有三个二月也好,只要老婆没死,师父没死,便有一百个二月也不相干!”众人放声大笑。
白自在一转头,问道:“咦,丁不四那老贼呢,怎地溜得不知去向了?”史婆婆笑道:“你管他干什么?梅文馨扭了他耳朵,去找他们的女儿梅芳姑啦!”
“梅芳姑”三字一出口,石清、闵柔二人脸色陡变,齐声问道:“你说是梅芳姑?到什么地方去找?”
史婆婆道:“刚才我在船中听那姓梅的女子说,他们要到熊耳山枯草岭,去找他们的私生女儿梅芳姑。”
闵柔颤声道:“谢天谢地,终于……终于打听到了这女子的下落。师哥!咱们……咱们赶着便去。”石清点头道:“是。”二人当即向白自在等人作别。
白自在嚷道:“大伙儿热热闹闹的,最少也得聚上十天半月,谁也不许走。”
石清道:“白老伯有所不知,这个梅芳姑,便是侄儿夫妇的杀子大仇人。我们东打听,西寻访,在江湖上找了她一十八年,得不到半点音讯,今日既然得知,便须急速赶去,迟得一步,只怕又给她躲了起来。”
白自在拍腿叹道:“这女子杀死了你们的儿子?岂有此理,不错,非去将她碎尸万段不可。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去去去,大家一起去。石老弟,有丁不四那老儿护着那个女贼,梅文馨这老太婆家传的‘梅花拳’也颇为厉害,你也得带些帮手,才能报得此仇。”白自在与史婆婆、阿绣劫后重逢,心情奇佳,此时任何人求他什么事,他都会一口答允。
石清、闵柔心想梅芳姑有丁不四和梅文馨撑腰,此仇确是难报,难得白自在仗义相助,当真求之不得。上清观的掌门人天虚道人坐在另一艘海船之中,尚未抵达,石清夫妇报仇心切,不及等他,便即启程。
石破天和阿绣自是随着众人一同前往。
不一日,一行人已到熊耳山。那熊耳山是在豫西卢氏县和陕东商州之间,方圆数百里,不知枯草岭是在何处。众人找了数日,全无踪影。
白自在老大的不耐烦,怪石清道:“石老弟,你玄素双剑是江南剑术名家,武功虽及不上我老人家,也已不是泛泛之辈,怎地会连个儿子也保不住,让那女贼杀了?那女贼又跟你有什么仇怨,却要杀你儿子?”
石清叹了口气,道:“此事也是前世的冤孽,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闵柔忽道:“师哥,你……你会不会故意引大伙儿走错路?你如真的不想去杀她为坚儿报仇……我……我……”说到这里,泪珠儿已点点洒向胸襟。
白自在奇道:“为什么又不想去杀她了?啊哟,不好!石老弟,这个女贼相貌很美,从前跟你有些不清不白,是不是?”石清脸上一红,道:“白老伯说笑了。”白自在向他瞪视半晌,道:“一定如此!这女贼吃醋,因此下毒手杀了闵女侠跟你生的儿子!”白自在逢到自己的事脑筋极不清楚,推测别人的事倒一夹便中。
石清无言可答。闵柔道:“白老伯,倒不是我师哥跟她有什么暧昧,那……那姓梅的女子单相思,我师哥不理她,她由妒生恨,迁怒到孩子身上,我……我那苦命的孩儿……”
突然之间,石破天大叫一声:“咦!”脸上神色十分古怪,又道:“怎么……怎么在这里?”拔足向左首一座山岭飞奔而上。原来他蓦地里发觉这山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竟是他自幼长大之地,只是当年他从山岭的另一边下来,因此一直未曾看出。
他此刻的轻功何等了得,转瞬间便上了山岭,绕过一片林子,到了几间草屋之前。只听得狗吠声响,一条黄狗从屋中奔将出来,扑向他的肩头。石破天一把搂住,喜叫:“阿黄,阿黄!你回来了。我妈妈呢?”大叫:“妈妈,妈妈!”
只见草屋中走出三个人来,中间一个女子面容奇丑臃肿,正是石破天的母亲,两旁一个是丁不四,一个是梅文馨。
石破天喜叫:“妈!”抱着阿黄,走到她身前。
那女子冷冷的道:“你到那里去啦?”
石破天道:“我……”忽听得闵柔的声音在背后说道:“梅芳姑,你化装易容,难道便瞒得过我了?你便逃到天涯……天……涯……我……我……”石破天大惊,跃身闪开,道:“石夫人,你……你弄错了,她是我妈妈,不是杀你儿子的仇人。”
石清奇道:“这女人是你的妈妈?”石破天道:“是啊。我自小和妈妈在一起,就是……就是那一天,我妈妈不见了,我等了几天不见她回来,到处去找她,越找越远,迷了路不能回来。阿黄也不见了。你瞧,这不是阿黄吗?”他抱着黄狗,十分欢喜。
石清转向那肿脸女子说道:“芳姑,既然你自己也有了儿子,当年又何必来杀害我的孩儿?”他语声虽然平静,但人人均听得出,话中实充满了苦涩之意。
那肿脸女子正是梅芳姑。她冷冷一笑,目光中充满了怨恨,说道:“我爱杀谁,便杀了谁,你……你又管得着么?”
石破天道:“妈,石庄主、石夫人的孩子,当真是你杀死的么?那……那为什么?”
梅芳姑冷笑道:“我爱杀谁,便杀了谁,又有什么道理?”
闵柔缓缓抽出长剑,向石清道:“师哥,我也不用你为难,你站在一旁罢。我如杀不了她,也不用你出手相帮。”
石清皱起了眉头,神情甚为苦恼。
白自在道:“丁老四,这位梅文馨梅大姐,算是你夫人吧?咱们话说在先,你夫妻倘若乖乖的站在一旁,大家都乖乖的站在一旁。你二个若要动手相助你们的宝贝女儿,石老弟请我白自在夫妻到熊耳山来,也不是叫我们来瞧热闹的。”
丁不四见对方人多,突然灵机一动,道:“好,一言为定,咱们大家都不出手。你们这边是石庄主夫妇,他们这边是母子二人。双方各是一男一女,大家见个胜败便是。”他和石破天动过几次手,知道这少年武功远在石清夫妇之上,有他相助,梅芳姑决计不会落败。
闵柔向石破天瞧了一眼,道:“小兄弟,你不许我报仇,是不是?”
石破天道:“我……我……石夫人……我……”突然双膝跪倒,叫道:“我跟你磕头,石夫人,你良心最好的,请你别伤我妈妈。我……我也叫你做妈妈好了!”说着连连磕头,咚咚有声。
梅芳姑厉声喝道:“狗杂种,站起来,谁要你为我向这贱人求情?”
闵柔突然心念一动,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叫他?他……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莫非……莫非……”转头向石清道:“师哥,这位小兄弟的相貌和玉儿十分相像,莫非是你和梅小姐生的?”她虽身当此境,说话仍然斯文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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