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妈在院子里说话:“鹏鹏今天是咋了,到这会儿还不起床。”
白小红接话道:“已经起了,一会儿就出来。”
然后又回到屋里看我说:“你看是不是妈找你有什么事,刚问你呢。”
想想家里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出来问我妈,谁知她竟说:“唐霞家里今天埋人哩,也木啥事,就跟你说一下,木啥事别出去,省得招是非。”
话音刚落,却看到唐涛进了我们家的门。
看到我们都站在院子里,就先跟我妈打了声招呼才说:“鹏哥,你今儿有空木有?”
我问他啥事,他犹豫着说:“你看我伯家这事,一下几口人都木有了,抬棺材的都得找好些人哩,这村就这么大,让我出来找人哩,我一早出来跑到这会儿也没找够,想着你要是在家里没事也去帮个手。”
我妈一听就拦着说:“涛,不是说不让鹏鹏去帮忙,你说这事俺能去帮忙吗,不说您家看俺们这种老实人都不顺眼了,就是,就是……。”
她顿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我们都明白,唐家四口是白小红的哥哥杀的,现在又让我去抬棺材,这说出去还真是不好听。
但是唐涛这会儿显然急了,看着我妈说:“大母,你放心好了,鹏哥是我找去的,没人能说啥,这也是去帮俺家里忙,我伯家里几口人都木有了,就剩俺嫂子带着两孩儿能把他咋样儿,再说这事跟他也木啥关系,再退一万步说,也是我伯家里不对。”
我妈站着跟我使眼色,我心里也不想去,正在脑子里拼命找词怎么拒绝唐涛,白小红却说:“去吧,高鹏,谁家还没个事,再说这事跟咱们还有点关系,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唐涛马上接过白小红的话说:“还是嫂子开明,快走吧,就当是帮我的忙。”
我妈显然没料到白小红会出来插话,站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接,我也不想再继续争执下去,就顺着说:“我这会我不去,吃了晌午饭过去抬了就中。”
唐涛说:“哪有干活不吃饭的理儿,你快走吧。”
我站着没动说:“你要说中,就跟我说后半晌几点过去就中,不中你就再去找别哩,也别在我这儿耽误事儿了。”
唐涛无奈,松了口说:“下午两天埋,你一点过去就中,是安排人哩。”
我答应后他就又匆匆出了我们家的门。
回身看到白小红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临近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渡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她眉眼清秀,双颊绯红,短发贴在耳边,像一只干练的小狐狸。
我想起唐家的事,于是又问她:“你去派出所到底怎么说了?大哥跟唐家的事怎么弄的?”
她一脸不在乎,摇着头说:“你都别去管这些事情,安心忙好自个儿的事儿就行了。还能怎么说呢,人跑了,他们去抓呀,抓不着是他们自己的事,现在又不是诛九族的年代,还能因为一个人不让我们全家活的理了?”
我竟然搭不上她的话,转身对我妈说:“早些做饭吧,吃了饭我过去看看。”
我妈也犹豫着看了白小红一眼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已经差不到了一点,我找了件平时去地里干活的衣服往唐霞家走,路上能听到沿街的人们在议论,说唐家这叫灭门之灾,说这是罪有应得,当然也有人说杀人者太惨忍,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留。
我穿过议论的声音到了唐家时没看到唐涛,便没走进去,只在街边站着。
那些早来的帮忙的男人们已经吃过了饭,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抽烟,有认识我的过来打声招呼问:“你来弄啥哩?”
我抬着下巴往里指了指说:“唐涛叫过来帮忙哩,我一会儿看看人够了就回去。”
几个人朝院里看了看说:“这人才够不了哩,一齐四口棺材,一个得十几个人,哪儿找这么多人去,你没看辈份低的连老头们都来了吗?”
我朝院内看了一眼,唐家比唐银山小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披麻戴孝屁股下垫着厚棉垫子坐在棺材前,那些奔走跑事的人招呼了这边招呼那边。
唐金山皱着黑色的两条粗眉毛,把一只空袖管甩的前后不着边。
没有传统的乐队,这是正经的丧事,不比年纪大的人去世算是白喜事,一般都有吹唢呐唱戏的来热闹一番,以示对老人的怀念和尊重。
但是唐家人都还年轻,又是凶死的,所以整个院里都笼罩着死气,让人离的好远都感觉到呼吸不顺。
站在一边跟我说话的人说:“我进到这院里,就寒的慌,不着是咋回事?”
另一个人接道:“一溜摆着四口棺材,谁不寒呀,还都是正值旺年的,这样的凶丧也是百年遇不着一回,咱们这是赶上了。”
正说着话,看到唐涛从屋里出来,我向他扬了扬手,他也看到了我就走了过来说:“一会儿就会有照事的人过来分派人手,鹏哥你先在这儿等会儿吧,跟他们一路就行,真是谢谢你了,我还怕你不来。”
我没多话,示意他赶快去忙,自己站着看院里的情形。
唐银山的院子是四间平房,坐北朝南,现在屋门上过节贴的红色春联已经被白纸蒙上,显出一种红不红白不白的怪色,屋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家的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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