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刷成纯白色的小陶瓶,瓶身上画着教会的圆形徽记,里面装着的是某种翠绿色液体,闻上去有点类似后世的洗洁精;具体成分不详,适应病症不明,该外敷还是内服也没人知道——凭良心说,真不该直接用在伤员,尤其还是像格蕾特这样的重伤员身上的。
可当时要是不给她用这个药的话,那就只能用船上那些已经撕掉标签的“重伤用啤酒”了,那可更不靠谱了好么?!开瓶啤酒往人家身上还在往外呲血的伤口处倒,剩下的再往嘴巴里灌,这到底是在治病救人呢还是在腌肉入味呢?!
想到这里,南竹心里有了计较,喊过两个船上的临时工来,对着他们和汉塞尔一起说道:“这样吧,我手头有一种药,对你妹妹的伤可能有效——听好了,是可能有效——应该至少会比我们这船上正往下搬的啤,哦不,‘常规药品’管用些,但你的妹妹仍然有可能会伤重而死。
所以现在,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做决断的时候了:要不要给你妹妹用这种药?我不会问你要钱,也不保证你的妹妹一定会康复,如果她最后没有挺过来不幸去世,我也不准备承担任何责任。现在咱们旁边有两位见证人,你要是答应了,我这就给你妹妹上药,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也会马上给你一份批量供应的‘常规药品’。怎么样,想好了么?”
诸位请不要怪南竹胆小如鼠怕担责任,前世里有病危通知有家属签字,结果还那么多智障把医生当仇人往死里砍的例子,他这会儿不小心点儿怎么成?
况且他根本不会什么医术,计算机专业不教这个。
走投无路的汉塞尔选择了相信自己面前这位看起来很面善,很好说话的大人物,答应了南竹的全部条件。于是就在船上的医务室内,大家七手八脚地用那些木箱子草草拼成一个手术台,垫上干净的粗布;南竹拿着柄匕首,用奥列格的“专用漱口水”擦过在火上烤干,把格蕾特腿上几处伤口的创面好好清理了一下,将那瓶迷之药液倒在煮过的细麻布上对着伤口包扎好:“行了,我能做的就到这儿了。剩下就全看你妹妹的运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南竹每天都要抽空来汉塞尔他们的小屋一趟。一方面是给格蕾特换包扎伤口的麻布,重新上药;另一方面则是顺便给这兄妹俩带点食物——他每次就带至多两天份的粮食,从不多拿。这倒不是因为南竹懒得多使力气或者抠门,而完全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这里可是一场大灾之后的贫民区,周围到处都是家园被毁衣食无着的人们。要是南竹真拉一车的食物到访,只怕转天再来就能替这对兄妹俩收尸了——梵塔西亚可绝对不是什么美好单纯的童话世界。
确认完格蕾特的状况,南竹替她盖好毛毯,把两个角掖进干草里,免得她梦中蹬掉毯子着凉,起身走到火上那口锅边,拿个木勺舀了一点尝尝味道——在厨房里忙活这么些年,看见个火上烧着的锅就凑上前尝尝咸淡已经成为他的职业习惯:
唔,不是给过汉塞尔盐了么?他这锅里怎么还这么淡?那些野菜,下锅前肯定没用热水焯过,涩味真够重的;最大的问题是这粥里有股子不细细品味很难发觉,但其存在确凿无疑的馊味——如今这天气算不上热,一瓮新粥能在火上煮出馊味来,多半是锅里那坨被当成传家宝的肉干的好事儿。把“嫌疑犯”打捞出锅凑近鼻前一闻,擦,果然!
南竹赶紧推开那半扇房门,把肉往外随手这么一丢,结果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
“肉啊!我的肉啊!”
顿时吓得不轻,他还以为那块肉成精了。紧接着,就看见汉塞尔手里捧着那块肉走进门来,埋怨之意直冲天际地问道:“南竹大人,请问您干嘛要把这肉丢出去啊?!我还想留着炖粥呢!”那股子幽怨,搞得跟包间连坐开黑,结果五杀被抢的家伙一样。
“汉塞尔,这肉已经馊了,不能吃了!我说你就没尝出来点怪味么?”
“啊?原来这就是肉发馊的味道?我之前还以为那是在锅里煮得时间太长的缘故……这肉,真的不能吃了?”
“不能!”
“喔,知道了。”汉塞尔盯着手里那块肉端详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把它丢出门外。
“对了,汉塞尔。你这几天一直在家照顾格蕾特,店里的活计怎么办?”
别看汉塞尔和格蕾特两人都瘦瘦小小的,个头才刚过南竹肚脐,可都已经是有工作的上班族了。汉塞尔原本在内城区一家涅斯维人开的杂货铺里当学徒,格蕾特则在某大户人家里当洗衣女仆。这次袭击之后,格蕾特身负重伤自然没法继续任职,理所当然地被主家辞退了。不过好歹人家愿意结清工钱,再给点慰问金。在这人情冷漠的世界里已经可称得上是一股暖流——只是他们家伙食大概开得很好,女管家收的经办手续费也高了点,反正最后汉塞尔只拿到了四个德涅尔——还不到阿纳斯塔西娅这回劳务所得的两万分之一。
“前天我曾经去看过,店里这次受损挺严重的。整栋建筑,从铺面到后面仓库被火烧毁了大半。幸亏袭击发生几天前,夏洛克先生来我们店里买走好些东西,几乎把我们整个店都要搬空了,要不然这回安东尼奥先生可就损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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