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秦姝的吩咐,吴公公躬身退下。
顾釆屏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欧氏拉了一把,到底没有说出口,忧心忡忡地跟其他人一起告退离开了。
唯有马氏,依旧跪在地上自扇耳光,根本不敢停下来。
她自打耳光的声音,弄得秦姝心烦不已。
原本想让她也退下,但转念又想到,丁氏做下的很多事情,都是受到了马氏这个老妖婆的挑唆,无论是在顾釆屏的事情上,还是丁氏面对自己时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上,恐怕都少不了这个马氏在背后煽风点火。
虽然,马氏未必会料到丁氏竟那么大胆,竟敢当面对她这个太后表示不满。
秦姝有些纳闷了,怎么马氏使出的尽是后宅之中,那杀人不见血的阴毒手段?见事情败露之后,她还知道自扇耳光以逃脱罪责,这种行为手段,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
不过,管她以前是什么人,以后她都不可能再蹦跶了。
秦姝对丁氏的不满,以及因为刘思的行为而产生的憋闷,全都一股脑地转移到了丁氏的身上。
“将她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京城,永不许她入京。”
“太后娘娘……”马氏猛然停下了动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秦姝,她都认罪自罚了,为什么还要受此严惩?
可惜,秦姝根本不给她辩白的机会,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堵上嘴,拉下去!”
下一刻,就见红莲军亲卫上前,脱下她的鞋塞到她的嘴巴里,迅速拖下去了。
出了一口郁气,秦姝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颐和门外。
吴公公正在向刘思转达皇太后的意思。
听到太后娘娘说不肯见自己,刘思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看向趴在长凳上哼哼喊疼的母亲,神色颇为惊疑。
——母亲到底犯下了什么过错,让太后娘娘动怒至此?
刘思来的时候,丁氏已经被打了快三十棍了,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再打下去,恐怕就要不行了。
他跟母亲感情再不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打死吧!到底生养了自己一场,母亲没有再嫁前,对他还是很疼爱的。
他便不顾一切地上前阻拦,可惜,红莲军不听他的命令,他只好代替母亲受罚。
碍于他的身份,红莲军不得不停了下来,请示皇太后的意思。
刘思这才松了口气。
即便秦姨做了太后,对他们还是很关心的,态度一如既往。而他和太后的那些干孙子一样,每隔几天也会过来给太后请安,因此,对颐和宫实在不陌生,这也是皇上特意允许的。
他前天才刚给太后娘娘请过安,可是今天刚下朝,他就直接来到颐和宫,就是因为担心母亲得罪了太后娘娘而不自知。虽然知道秦姨心性宽和,但母亲的性子实在让人不放心,而且他也察觉到了,母亲对秦姨心存怨恨,态度着实算不上好。
没想到,他的担忧,到底是成真了。
刘思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又看向吴公公说道:“太后娘娘还说了什么?”
吴公公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叹息着说道:“太后娘娘还说,一切随长兴伯的意。若是长兴伯想以子代母过,也是可以的,但是军棍必须要打完。”
刘思满脸的失落,心里恐慌的同时,还有一丝隐隐的感觉,自己似乎是做错了。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道:“我能问问,家母到底为什么受罚吗?”
吴公公“呵呵”一笑,说道:“原来伯爷还没弄清楚原委就跳出来阻止的呀。既然伯爷想知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那杂家便告诉你吧。只是,伯爷最好先受刑,总不能让红莲军的女英雄们干等着吧!”
这时,正好马氏也被红莲军侍卫给拖了出来,交代了一下秦姝的命令。
吴公公笑得更欢了,说道:“正好让她们婆媳俩一起受刑,有个伴也不寂寞,长兴伯,您说呢?”
刘思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丁氏自己受罚,可他到底不忍心见丁氏去死,执意要自己受这二十军棍。
吴公公微微一笑,没有再劝。
刘思自己主动趴在长凳上,自己承受接下来的二十军棍。
军棍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刘思一声不哼,生受了这二十多下。
他身体养得极好,经常锻炼,颇为强壮,打完之后,竟是还能走路,只是脸色煞白,满脸冷汗,天然也并不轻松。
打完之后,刘思还记得向吴公公讨要答案。
而马氏,虽然皮糙肉厚,但这几年养尊处优,早就变得“身娇肉贵”起来,被打完三十大板,就干脆晕了过去。
吴公公只好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了一遍,包括丁氏对太后娘娘说得那番话。
刘思听得脸色一变再变,心里又堵又闷,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简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他从不知道,母亲竟然对彩屏做了那么多过分恶心的事情,更不知道,母亲竟然敢对太后娘娘如此大不敬,甚至还对太后娘娘心生怨言,太后娘娘只打她五十军棍,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直接砍头了,而他竟然还……
他的做法,怕是伤了太后娘娘的心了,怪不得太后娘娘不肯见他。
太后娘娘原本就是在替彩屏出头,甚至他的婚事,也是他主动劳烦秦姨定下的,可他的亲娘,却一直拖他后腿,还跟太后娘娘不对付,觉得秦姨抢了她的儿子,她也不想想,没有秦姨,有他刘思的今日吗?
靠他的亲生母亲,他恐怕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了。
真是忘恩负义。
刘思狠狠地攥着拳头,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拳,简直蠢透了。
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母亲,也不免生出几分怨恨和不满来。
但是事情已经做下了,他再后悔也没用。
怪不得彩屏刚才离开时,竟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现在太后娘娘也不肯见他,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一般。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刘思忍着棒伤,在颐和宫门外给秦姝磕了三个头。
这才亲自背弃昏迷的丁氏,离开了皇宫。
就连马氏,他也劳烦吴公公,指派了两个身高力壮的太监,放到轿子里抬了出去。他总不能将人给留在皇宫里。
出了宫门,将两人都扶上了马车,刘思面上才露出懊悔自责之意。
他心里是真有些恨丁氏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母亲?
他挨饿受伤的时候,她只知道软弱地哭,却不肯想办法来帮助他,生怕夫家不喜,更怕婆婆责骂。就是反对他跟顾姑娘的婚事,也不是真心为他着想,她只为了她自己罢了。他相信母亲心里是疼他的,但是那丝疼爱根本微不足道。
等他稍稍出息了,她又开始向他哭穷,讨要好处,还怕他亲近秦姨,将她这个亲娘撇在一旁,背后总是说秦姨的坏话,暗暗撺掇着他疏离秦姨,但他从来都没有听进去后,他很清楚,他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他更清楚,到底是谁在真心为他。
可如今,他却为了这个自私软弱,只知道对他索取的母亲,伤了一直真正关心他的秦姨。
他真是蠢透了。
想明白之后,刘思简直恨死了自己。
回到伯爵府之后,秦氏和包翠云,以及他那后爹和二赖子姑父都兴冲冲地迎了上来,想要知道,翠云跟刘思的婚事成了吗?
今天,刘思这个主人不在府里,他们就将伯爵府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越是察觉到伯爵府的富贵和气派,越是舍不得走,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赖到老。
可他们跟刘思没有血缘关系,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但只要刘思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侄女),住在这里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因此,大家都很关注这个问题。
没想到,他们迎来的却是奄奄一息的丁氏和马氏,就连刘思都受了伤,不由大惊,神色更是惶惶不安。
刘思沉着脸指挥下人将丁氏和马氏安顿好,又去派人给他们请郎中医治。
他是没脸去请太医,也没脸进宫去求棒疮药的,只请了京城里医术比较好的郎中来。
等丁氏和马氏都上过药,昏睡过去之后,包翠云第一个忍耐不住问刘思道:“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思沉着脸道:“你叫谁表哥?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表妹。”
包翠云刚要闹腾,就见刘思环视了一周,用一种讽刺地口吻说道:“等她们伤好后,你们赶紧离开京城回老家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哎呦,大外甥,你这是什么意思?做了大官,就不认亲戚了,还要赶我们走。信不信你前脚赶我们走,后脚大街小巷就会传出你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恶名来。”包翠云她爹,一脸无赖地威胁道。
“是呀,大外甥,你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你可是吃我们秦家的饭长大的。”秦氏也不甘示弱地说道,“吃了我们家的饭,现在发达了,却不肯分我们一口汤喝,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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